宁长渊与他勾了勾手指,大拇指相扣:“好。”
吃完了东西,宁长渊用手指擦掉他嘴巴上沾着的糕点。许世安一张脸蛋涨得通红:哥哥真好看,还这么温柔。
他想多留宁长渊一会儿,爬起身道:“哥哥,你上回教我的剑法我都学会了!我练给你看看!”
宁长渊盘着腿,单手支着下巴,一副拭目以待的模样。
模样稚嫩的孩童手里拎着木剑仔仔细细将他教的剑法演练一遍,因为身量的缘故有些动作有些跟不上,但是也能看出费了不少功夫。
宁长渊拍掌称赞道:“好!小安真棒!”
许世安一头汗水,听见他的赞扬喜笑颜开。他跑跳到他身边,见宁长渊从怀里掏出一把小金锁套到他的脖子上。
许世安看着那个雕花的小金锁,非常喜欢:“哥哥,真好看!我好喜欢啊。”
宁长渊点头道:“喜欢就好。”他送他的乃是昆仑山至宝无形密钥,无形密钥形态各异,当年他下山时,道华将它变作一枚不起眼的手环扔给了他。如今宁长渊将它变成一个小金锁送给了许世安。
许世安并不知道这东西是什么,只是宁长渊送的他都喜欢。他的床底下有个大大的盒子,但凡宁长渊送给他的东西他都好好地保存在里面。
眼见着日下西山,宁长渊该回去了。许世安拉着他的手,恋恋不舍道:“哥哥,我就要去壑须谷了,要半年才能回来呢。”
盲音虽然带他远离了鬼族,可是修炼不能落下。于是便将许世安送去壑须谷求学,壑须谷与其他学院一般。一年分为上下两个学年,一旦入学就要将近半年才能回家。
许世安怕他要走,一只小手紧紧地握着宁长渊的手指,一手攥着他的衣摆。宁长渊好脾气地摸摸他的脑袋:“去壑须谷不好吗?里面有很多老师和同学,都能陪小安玩。哥哥从前的时候就可爱上学堂了。”
许世安闷闷道:“......可是没有哥哥。”
这小屁孩可真粘人。
“小安,小安。”盲音拄着一根盲杖,出来找许世安回家吃饭。
他们一般并不走的太远,许世安听见喊声飞快应道:“娘!”
“快回来吃饭啦!”
许世安恋恋不舍地松开宁长渊的手,三步两回头走到盲音身边,他牵过盲音的手,做她的眼睛牵着她慢慢地走。
母子二人在一片橙黄的夕照下慢慢走回家,中途说几句话,寻常而安逸。
宁长渊在后头慢慢跟着,他不敢跟的太近,生怕盲音发现什么端倪。
眼见着母子二人走到家门口前,许世安推开门率先奔跑进去。盲音突然停在院子前立着一会儿,像是感应到什么慢慢转过身来。与立在远处的宁长渊打了个照面。她是个瞎子,什么都看不到。可是宁长渊却觉得,她其实是知道自己在这里的。
天地之间仅余的最后一丝残光收束了,漫天的血色和着晚风浮动。宁长渊就那样静静看着她。
院子里传来许世安的喊声:“娘!”
盲音应了一声:“哎。”而后转过身去,走进了院子。
宁长渊看着那扇院门被关上,又在残风里立了一会儿。直到天色完全暗下,屋内点了灯火,他才转身离开。
·
三个月后,宁长渊正在月桂池前与一名仙君下棋。对方有意拍他马屁,想要输给他。可他的棋下的奇烂无比,但凡脑子正常的人闭着眼睛都能赢,这可把那仙君愁坏了,一场棋下的那叫一个焦头烂额生不如死。头一回觉得输一场棋比赢一场难那么多。
眼见着一子就要赢了,那仙君的手停在棋盘上方,半天都没落下。
宁长渊抬起眼皮看他一眼,吓得那仙君手里的棋子“啪”一下掉在了棋盘上。宁长渊捡起那枚棋子,替他放在了应该出现的位置上,轻描淡写道:“你赢了。”吓得那仙君半个字也不敢说。
宁长渊看他这副受到惊吓的样子,觉得好笑,他一笑,那仙君更是害怕,就差没跪下来磕响头了。自打桃源与许青轲之后,他恶名在外,多少人想攀附他,可又害怕他。有时候他听外头那些流言,才发现自己原来是个喜怒无常、冷血无情、嫉妒心强、嗜血暴虐的人。他突然失去了兴致,起身去外头散散步,没走出几步突然听见身侧有几个仙君扎堆说着八卦。原本他对这些是不大感兴趣的,只是恍惚听见琼城二字,他突然出现在那几人身后,黑着脸问道:“琼城怎么了?”
那几名仙君见是宁长渊,赶忙跪下行礼道:“见过长渊神君。”
宁长渊:“你们刚刚说,琼城怎么了?”
其中一人赶忙言简意赅道:“就在几个时辰前,有两拨人起了冲突,伤到了地脉,引发了地震,琼城......正好在震中!”
那人话音未落,眼前一道疾光闪过,宁长渊已经没了身影。
·
待宁长渊赶到琼城时,只看见断壁残垣,一片废墟。人们尖叫痛哭,绝望的喊声响彻琼城内外。
慕白得到消息,已经派了人前来救灾。官府正在争分夺秒抢救被压的民众。宁长渊在废墟中狂奔,凭着记忆奔到盲音所在的屋子。那里亦是废墟一片,这附近到处都是类似的低矮瓦房,坍塌之后更是分不清哪家是哪家。
宁长渊撕心力竭地喊道:“阿音!阿音!”
废墟之中只有空荡的回响和延绵不断的哭喊声。没时间了,他跪倒在一片废墟之上,用上邪剑的剑鞘去挖去鞘,而后又觉得太慢。干脆扔了剑,用手去刨。
他从白天一直刨到黑夜,声嘶力竭的喊着盲音的名字,喊道嗓音嘶哑。双手指甲断裂,全是是血。可他顾不得疼痛,埋头继续刨挖。
他刨了足足两天两夜,终于在第三天白天,有官兵在他隔壁挖到人:“这儿还有人活着!”他有些木讷地看去,见一人从废墟里被抬上担架,气息奄奄。他记得这个人,她是盲音的邻居。
宁长渊看了看自己身下,阿音她一定在这里。
阿音还等着自己救她,阿音在这里,阿音等着自己救她。
他不愿承认,最佳救援时间过去,就算现在挖到人也极有可能是具尸体。宁长渊颤着苍白到青紫的嘴唇,一面埋头挖着,一面告诉自己。阿音还等着他。
终于,他挖到了什么东西。他的所有动作突然停滞下来,瞳孔猛地剧缩一下:那是......他当年送给盲音的琵琶,琵琶上的弦已经全断了。
有个女人一只手放在琵琶上,将它紧紧抱在怀里,她的脸和身体几乎完全被石块砸烂,看不出本来的样子。
宁长渊颤颤巍巍地从她手中取出那把琴,头颅低垂,跪立在那片废墟之上,撕心裂肺哭吼出声:“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盲音死了,宁长渊将自己锁在思无邪里用了整整七天才接受了这个事实。他打听到那两拨惹事的人是谁,得知犯事的一共一十四人,斗殴的时候死了六个。活着的十人暂时被押进了大牢,死掉的六个今日下葬。
葬礼现场。
“合棺!”
一片缟素的哭丧声中,天际降下一道流光,原本哭啼不止满脸哀色的众人看着眼前出现的陌生男子面面相觑。
场上几个年纪大些的认出是宁长渊。
宁长渊面色看似寻常,可是在场众人谁都能感受到他满身的杀意。他的威压太盛,刺的一群人头疼欲裂。
眼见着他手中化出一道长鞭向棺木走去,几个有些辈分的仙君意识到他想做什么,忙上前阻拦道:“神君!神君!斯人已逝,你不能这么做啊长渊神君!”
宁长渊一脚将人踹开:“滚!”
他们被宁长渊释放出来的威压压得快喘不过气来,眼睁睁看他抬手一掀将刚钉上的棺木掀开。而后拎着鞭子一鞭一鞭地鞭尸,现场的亲友咒骂的要去向武帝告状的、求饶的哭的死去活来的,宁长渊充耳不闻。直到连棺材一起将尸体抽的大卸八块,他心中的愤怒仍旧得不到宣泄,他抬手一掌,在惊叫声中,尸体连带着棺木一同挫骨扬灰了。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