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之后,俱乐部自查有了结果,老杨打电话叫瞿朗过去一趟。
瞿朗接电话时刚喝完冯欣不知从哪里找来的老中医开的中药,匆匆漱过口,开车出门。
老杨照常来门口接瞿朗,一起进门时随口提了嘴:“你那个小朋友在南馆那边,用不用过去看看?”
“小朋友?谁?”瞿朗疑惑。
“弹钢琴的那个,以前去市体中心找过你几次。”
瞿朗听老杨说小朋友,以为是个小孩子,心里正纳闷会是谁,闻言脚步一滞,脑海中迅速划过某道影子。
印象中来市体中心找过他的,只有两个人。瞿朗猜道:“……陈扬?”
“不是,”老杨一摆手,他也记不起具体的名字,只说:“长得挺秀气的,你去国外比赛的时候,他不是还跟过来了吗?”
那就只剩一个了。“周叙白。”
这算哪门子“小”朋友?
瞿朗受不了老杨半截身体快入土式的说话方式,呼吸不自觉地屏住。
半晌,不理解地问:“他来干什么?”
第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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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叙白的手,是能握剑的吗?
瞿朗很难安心,往前走了没几步,话锋一转:“他在哪里,我去看看。”
两人已经进了北馆,老杨给瞿朗指了个方向,就去接待涉事选手的家长。
瞿朗穿过空中走廊来到南馆,从上方的走廊往下望,很快找到了周叙白的身影。
周叙白身边站着个教练,握着一把佩剑说着什么,边说边侧过身做了个向前的滑步,像是在示范。
周叙白点点头,接过佩剑,却没有立即模仿,而是翻转手腕,观察着佩剑的把手、护手盘,目光寸寸沿着剑身延伸,直到蜷曲的剑尖。
与其说是在研究佩剑构造,不如说是他在透过佩剑,感受着另一个人的呼吸、脉搏和体温。
瞿朗扶在栏杆上的手随着他目光的移动慢慢收紧。
搞什么?
“周叙白!”瞿朗居高临下地喊了一声,楼下训练场里不少人循着声音抬起了头。
确信周叙白看到了自己,瞿朗做了个“等我下去”的手势,大步穿过半空中的走廊,乘电梯下楼,进入训练场。
旁边的教练新奇地叫他“老板”——平时他几乎不在南馆出现。
瞿朗点了下头答:“我跟朋友说几句话话。”教练便很有眼力地退开了。
周叙白穿了套白色的运动服,应该是做过了热身运动,额前的黑发有点潮湿,眉眼安静,气质如松如竹。
从半空的走廊往下看时,瞿朗就注意周围许多人在偷偷看他,到了下面,更是感觉有来自四面八方的视线在悄悄窥探。
也说不上是什么感觉,瞿朗瞥过周围训练得心不在焉的会员们,叹了句:“跟我过来。”转身在前面带路。
走出去几步远,身后没有人跟上,瞿朗回头,发现周叙白还站在原地不错眼地看着他,索性折返回去,抓住周叙白的手腕,把他从训练场里拉了出来。
一直到南楼走廊转角的接待区,瞿朗才松开手,转身直视周叙白开门见山地问:“你怎么在这里?”
周叙白垂眼扫过刚刚被瞿朗抓过的手腕,说道:“这里对外开放。”
“所以你来干什么?别告诉我你突然对击剑感兴趣,来学击剑的。”
周叙白沉沉的目光落在瞿朗蹙着的眉梢上,平静地回答:“我对击剑不感兴趣。”
“不感兴趣就不要来。”瞿朗有些烦躁地避开他的言外之意。
忍了忍,没忍住,说道:“你知不知道这里的人不都是专业的?他们下手没有轻重,打到你怎么办?或者摔到了扭伤了呢?你的手不要了?独奏会不开了?”
“我说过,我的手没有那么脆弱。”
“是吗?我也没觉得我的手有多脆弱。”
“……”
从在星极丘比特号上相遇到说出这句话的前一秒,瞿朗面对周叙白时,都是客气耐心的。
此时他的语气中却带了点讽刺,大约还有点压着的恼火——恼自己多管闲事,也生气周叙白因为无聊的理由就不把自己的手放在心上。
他正想再说几句把周叙白劝走,却听手机铃声在空旷的接待区响起,掏出手机看,是老杨的电话,他挂了一个,老杨很快又打过来,只好接起。
是涉事选手及家长都到齐了,全在等他,瞿朗轻啧着说:“好,我马上过去。”挂了电话对周叙白说:“你在这里等我。”刚转过身,想想又转回来,改口说:“算了,你跟我过来。”
俱乐部北馆专供选手,没有单独划分的接待区。
四名选手及各自的家长、老杨还有副教练全都聚在三楼的总教练办公室里。
瞿朗在办公室外给周叙白找了个地方,让他等一等,推门进去,本来坐着的家长们立即局促地从沙发上站起来,那几名选手在飞快地瞥过他一眼之后,全都不安地低下了头。
老杨为双方做着自我介绍,副教练将调查的结果递给瞿朗。
瞿朗翻看着文件夹里的训练记录,脸上的表情逐渐趋于冷漠。
成绩有水分的选手叫高旭,今年十九岁,家境不错,长得也挺好,算是个含银汤匙的小少爷。
击剑水平硬要说的话还不错,但比起国际上的同龄选手就不怎么够看,未来想走运动员的路不太可能。
他和他家里的人也清楚这一点,所以早早为他做了打算——在近半年的时间里,高旭通过霸凌、贿赂对战选手及个别教练的方式,把自己的队内排名往上提,想要趁着满二十被转去成人组之前,多参加几场青少年赛事给自己镀镀金,再凭着不错的外形去娱乐圈闯一闯。
想的是挺好,就是没料到会被发现。
被收买的负责评估选手的教练,老杨按照俱乐部规定开除并追责了,接下来就是怎么处置这四个选手。
瞿朗在翻看调查结果的时候,坐不住的六七个家长不断地说情,试图用“孩子年纪小不懂事”、“他们就是闹一闹”、“千万别开除我们申请自退”之类的话搏同情。
然而,瞿朗完全不为所动,看完全部记录之后合上文件夹,不容转圜地下了判定:“不好意思,我能理解你们的心情,但俱乐部有明文规定,凡是涉及成绩造假的选手,必须在公告后,全部开除。”
办公室里静了一瞬,意识到瞿朗油盐不进后,几名家长哑然相觑了半晌,终于温良不下去,扯下了和气柔顺的假面。
“开……开除?这么大点儿小事,至于开除吗!!”
“你知不知道会给孩子留下多大的阴影?”
“什么几把俱乐部,还开除,真拿着鸡毛当令箭了!”
有激动的高大男人就要上手揪瞿朗,老杨高喝一声:“干吗呢!别动手!”转头给副教练使眼色去叫保安。
副教练帮着把人拦回去,赶忙推门出来,被门口的人挡了一下,周叙白问:“里面怎么了?”
“你谁?”副教练火急火燎。
“瞿朗的朋友。”
“哦哦,那你快帮忙拉着点,别让他们打起来,真是,这年头什么人都有!”
办公室里的吵闹还在继续。
“我们孩子好好的,送到你这里来,什么恶习都学会了,我还想问你们平时都教了什么呢!”
“对!这什么地方?误人子弟!”
“你们那个教练呢?我儿子在家那么懂事,不可能主动干这种事,肯定是你们的教练指使的!怎么着,你们还想包庇自己人,把责任往孩子身上推是吧!?”
“还有没有天理了!”
“惯的毛病!我看你敢开除一个试试!”
撒泼耍赖、污言秽语,这几个家长已经无所不能用其极,老杨被骂得脸发绿,气道:“怎么说话呢你们!”
“有你个糟老头子什么事儿?滚你妈的!”先前要上来揪瞿朗的高大男人猛推了老杨一把,老杨呼地往后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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