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无形丝线牵连着周叙白的心脏与眉梢,心头轻悸的同时,眉尖也颤了一下。
瞿朗顺势话锋一转:“对了,我这几年都没怎么回柳城,秋阿姨身体还好吗?”
水帘自锦江汀别墅的屋檐哗哗落下,在地上溅起水珠,透过犹冒青烟的雨幕,能看到院子里缺乏打理野蛮生长的绿植。
周叙白明知他是在转移话题,但还是回答道:“很好。我爸也很好。”
“那就好。等我忙完手头的事,一定去拜访他们。”想不到也有和周叙白客套的一天,瞿朗说完不留缝隙地问:“你是不是在外面?”他听到雨声了。
周叙白道:“在家。”
“这次在国内待几天?”
“暂时不走。”
“……”
要是周叙白就留几天,便可以用太忙没时间搪塞,暂时不走就有些麻烦。
虽说没什么可能,但万一周叙白开口,他很难推脱,还不如自己提,“那有空的时候一起吃饭?”
主动权在他手上,什么时候有空,是他说的算。
说见面其实是为了不见面,周叙白听出他的弦外之音,压着某种涌动膨胀的情绪,语调平稳道:“好,我会找你。”
“……”瞿朗道:“我这正好有个电话切进来,那我们有空再聊?”
“好。”
通话结束,瞿朗把手机往桌上一扔,像是完成了一个无比艰巨的任务,长舒着气去衣帽间换了套衣服。
瞿朗以为周叙白说会找他也是在客套,没想到两天后又接到了周叙白打来的电话。
他正跟新成立的专项组开会,直接把电话挂断,忙到八点多下班,去冯欣家吃饭时才猛地想起这茬,拿着手机举棋不定。
冯欣临时接了个电话回来,看瞿朗捏着手机神色纠结,问道:“怎么了?”
瞿朗想得入神被吓了一跳,放下手机说:“没怎么。”说着便拿起筷子若无其事地吃饭。
吃了两口又停下,想了想,把筷子按在桌上,如实说道:“欣姐,我在丘比特号上遇到周叙白了。”
冯欣正给瞿朗夹菜,听到周叙白三个字动作一滞,视线撩向瞿朗,收回手道:“然后呢?”
“然后就聊了两句,通了次电话。下午开会的时候,他找我了。”而且很有分寸,在他挂断之后就没有再打过来。
“嗯。”冯欣也放下筷子等他继续说。
瞿朗道:“他找我,估计是想当面道歉之类的。”真不明白周叙白为什么有这种执念,“又不是他的错——”
大概是对自己的要求太高,周叙白总是会为自认为没有尽到的义务道歉,实际上根本没必要。
“——而且我真的不想再提以前的事。”
他看起来很为难,冯欣赞同道:“那就不要提。”顿了顿又道:“不过他很可能只是想和你聊聊天,毕竟你们很久没见了。”
“那更麻烦。”瞿朗扶额。
这些年瞿朗找过的男朋友冯欣都看在眼里,她斟酌着说:“这么多年没见还能碰到其实很有缘分,你完全可以放轻松,跟他再试试,不行的话还能做朋友。”
“欣姐,你什么时候信起缘分不缘分的了?”瞿朗苦笑。
冯欣不了解周叙白,他却清楚得很。
盯着手机良久,他说道:“我和周叙白……连朋友都做不了。”
九年前的瞿朗或许可以做到。
现在却不行了。
周叙白和他是高尚纯粹与粗俗实际之间的区别,取舍有分歧,注定不长久,无关朋友还是恋人。
就算短时间内可以互相迁就,久而久之矛盾堆积,总有一天还是要爆发。
何况他现在全副心思都在工作上,根本没有时间和精力去回应周叙白对他的要求和期待。
与其以后失望,还是一开始就不要往一起掺和得好。
“……”
道理从来都简单,问题是怎么做。
千头万绪在脑子里过了一遭,手机也在掌心转了几转。
最后瞿朗想起了九年前的那个冬夜,落在掌心的雪花跨越时间冻得他打了个冷战,他登时清醒,翻过手机,结结实实地扣在了桌上。
那天之后周叙白又打过两次电话,第一次瞿朗没接,只回了短信,第二次接起来聊了没两句便说要去忙匆匆挂断。
他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周叙白的耐心似乎也止步于此,不再联系。
瞿朗心无旁骛地投入到工作中,商定奖金池并进行初步的赛事宣传、与国际击剑协会交涉,最重要的是开始着手邀请国内外的知名击剑选手。
世界排名靠前的击剑选手有的是各国击剑协会成员,有的隶属俱乐部,当然也有自由人,谈判方式不尽相同,但一切都在瞿朗的安排下缓慢又平稳地推进着。
六月初,许茜也带来了好消息——梁言拿到了伊斯曼音乐学院的offer。
但想要成为佩拉西亚的学生,没那么容易。
许茜道:“佩拉西亚现在是半隐退的状态,只是在伊斯曼挂个名,偶尔会去上一节课,他本人有两三年没有收学生了,想找他当老师,必须要有分量足够的推荐信。”
瞿朗百忙之中抽空问:“怎么算分量足够?”
许茜道:“我查过了,周叙白是佩拉西亚的得意门生,佩拉西亚在公开场合多次夸赞过他,如果由他来写推荐信,佩拉西亚一定不会拒绝。”
瞿朗:“……”
许茜怂恿道:“瞿总,你不是和周叙白认识吗?”
瞿朗:“……………”
他忽然觉得国内也挺好。
不然还是让梁言留在国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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佩拉西亚12章提过,是周叙白在伊斯曼的老师
第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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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到万不得已,瞿朗不太想跟周叙白张嘴,况且人家也未必肯帮他。
但在联系了几个朋友无果后,兜兜转转,又绕回到周叙白身上。
瞿朗拖了几天,拖到不能再拖,不得不正视这个问题——值得吗?
许茜说梁言的梦想是成为佩拉西亚的学生。
“梦想”这个词对瞿朗来说很远,是遗落在九年前,这辈子都没空也没机会再重游的遗迹。
如果真的凭他几句话就能帮梁言,或者他资助过的任何一个人实现这东西,他愿意尝试一下。
不成也就是碰次壁。
这些年他碰的多了,还差这一次吗?
以抽离的视角俯瞰,许多介意的事突然变得毫无意义。
瞿朗抽了个周叙白大概率有空的下午,在手机中输入一串号码,拨了过去。
拨通之后瞿朗又觉太草率——周叙白是公事公办的人,绝不会随意拿自己的老师做人情——还是得想套不会让周叙白立刻挂电话的说辞才行。
他暂时断线,在房间里踱步打腹稿,刚慢吞吞地踏出去一步,铃声乍然在房间里响起。
——是周叙白回过来了。
瞿朗略惊,来不及组织语言,就接通电话放到耳边,语带歉意地说:“我没打扰你吧?”
“没有。”周叙白道。
“哦,那就好。”他该为之前的忽视解释几句,于是道:“前段时间太忙了,没怎么和你说上话……”
“没关系。是我不该在你忙的时候打扰你。”
“……”
有没有忙到连个电话都没空回,两人都心知肚明。
瞿朗打了个哈哈,庆幸周叙白不像小时候那样揉不得沙子,至少会说一些场面话了。
左右都得开这个口,瞿朗便不再兜圈子粉饰,踱到沙发前,靠在沙发背上,说道:“我其实……是有件事想找你帮忙。”
“嗯。”
单个字节很难听出周叙白的喜怒,瞿朗往下说:“我有一个……弟弟,就是你在船上见过的那个,他也是学钢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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