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理想是丰满的,现实过于骨感,昨儿在现场他吐的不比彭宁轻,只不过没吐在警戒带里。用他哥的话来说,他是脑子被门夹了才会想来干法医。
“大米。”
突然被点名,周禾头皮一紧,心脏忽悠一下提起——来了来了来了,随堂考要来了!
正如所料,祈铭问:“用重金属元素放射性同位素来推断白骨化尸体的死亡时间,优先选用何种元素来做回归分析?”
“汞和铬。”跟元素有关的内容,周禾信心满满,甚至能给出扩展答案,“但金属元素含量在不同地域白骨化尸体上会有差异,所以还要结合发现尸体的地理位置来进行数据调整。”
看表情,祈铭对他的回答比较满意,然而紧跟着加分题就来了:“那么,利用采集到的元素数据做随机效应混合假设模型进行分析时,你要如何做参数估计?”
“呃……”周禾仰脸想了想,“局部似然法。”
第一关过了,第二关紧跟其后:“判断骨折顺序的原则是?”
这个周禾昨天刚看完,坦然答道:“PUPPE原则,A骨折线的延展被B骨折线所阻挡,说明骨折A发生在骨折B之后。”
“那你来判断下死者头部被打击的先后顺序。”祈铭就手把刚清理出来的头骨递到他面前。
周禾赶紧放下捞骨头的漏勺,接过头骨仔细观察。理论归理论,实操还是第一次。八处损伤分部在顶、颞、枕各部,骨折线交织成网,看的他眼花缭乱。排了四个,忽然发现有条骨折线插进来了,又开始从头捋,如此往复,吭吭哧哧将近一个小时才把击打顺序排好。又花了一刻钟检查,他才谨慎的将头骨交给祈铭核验劳动成果,转头继续捞骨头拼人体骨架。
过了一会,他听祈铭“嗯?”了一声,尾音上扬,明显是有疑问,以为自己排错了,不由皮紧:“怎么了祈老师?”
“别说话!”
“——”
周禾赶紧把嘴抿成一条线,手上的动作也随之谨慎起来,生怕掉落的水珠砸出点响动打扰到祈铭思考,招来劈头盖脸一顿骂——好不容易过了随堂考,别阴沟里翻船。
屋里的寂静持续了一阵,忽听祈铭命令道:“大米,去办公室,把我放陈列柜里的头骨拿一个出来,再去鉴证那借一把直径六公分的锤子。”
头骨?周禾反应了一下,想起是祈铭从国外订的、拍摄教学视频用的真人头骨,好几万一个,那几颗加起来够付一单身公寓首付的了。听高仁说,那些头骨本来祈铭是放在家里的,但是罗家楠不乐意,说什么不想跟死人脑袋睡一个屋里,于是全搬到了办公室。
尘归尘,土归土,看来法医办公室才是人类骨骼最终的归宿。挺好,他觉着,立门口的小骨头有伴儿了,回头办公室里没人的时候,兄弟姐妹几个还能聊聊天。
“拿哪个?”
“六号,那个与死者性别一致年龄相仿。”
“好。”
“还有,让高仁去食堂借块猪头肉,要生的。”
“?????????”
猪头肉?这玩意还有借的?顶着一脑袋问号,周禾摘去手套跑出解剖室,过了一会带着锤子和头骨回来了。又过了一会,高仁也来了,手里捧着块一拃宽的猪头肉。
套上无纺布手术服,高仁把猪头肉放到解剖台上,诧异的问:“师父你要干嘛啊?”
祈铭没立刻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利索的用解剖刀剃下猪头肉上多余的脂肪,再将猪皮裹到“六号”的枕部。他一手固定猪皮,一手扬起锤子,警示二人:“站远点,别被骨头渣子溅到。”
高仁和周禾齐刷刷退后一步。
“嗙!”的一声闷响,“六号”的枕部被锤子狠狠击中,一道挫裂伤霎时出现。紧跟着又是“嗙!”的一声,先前被击中的位置飞溅出了几片骨渣。接连敲了八下,祈铭放下锤子摘去猪皮,用刚敲出窟窿的“六号”和死者的头骨做了下比对,凝重的神情稍显豁然。
周禾都看傻了,几万块钱一个的头骨就这么造!?土豪的爱好也太朴实无华了!
将两颗头骨并列放置,祈铭像他们展示自己的“成果”:“大米标记的出的第一打击点在死者枕部,也就是致命的那一下,而其他七处的打击力道和这一处都不一致。”
周禾云山雾罩,高仁是看明白了,随即提出看法:“凶手换手了?”
凝思片刻,祈铭将视线投向死者肋间的锐器割痕之上。
“不,”他说,“我更倾向是换人了。”
—
“确定凶手有俩人?”
没到中午就接到祈铭的电话,罗家楠本来还想夸夸高仁给力,结果一听是案子上的事儿,顿时把请高仁吃炸鸡的念头抛诸脑后。在案发现场时的推测得到了印证,团伙作案,凶手一男一女。
“对,死者头部所遭受的打击,第一下在枕部,非常重,后面几处明显浅多了,而且留在死者肋骨上的锐器切痕也非常浅,如果捅死者时是和打死者头第一下一样的力道,那么肋骨应该会被切断才对。”
“第一个给了死者一锤子,直接给丫干死了,后面都是另一个人补的刀?”
“我刚做了个试验,基本是这个结论。”
试验?罗家楠皱眉问:“你敲了什么玩意?”
“我把放陈列柜里的头骨拿出来用了一个。”
罗家楠倒抽一口冷气——我怎么娶了这么个败家媳妇儿?好几万一个,说敲就敲!
隐隐听到电话那头有抽气声,祈铭知道他这是心疼钱了,说:“交给大米去补了,等拼完死者的骨架,他会把‘六号’粘回原样,不影响拍摄。”
“行吧行吧,你开心就好。”罗家楠日常无奈。反正是祈铭的钱,想怎么造是人家自己的权利,更何况是为了工作。
“你那边有什么进展?”
“我刚到,正准备过一下物证,昨儿忙忙叨叨的没来得及细看,诶对了,那个丝巾上的DNA结果出来了没?”
“还没,昨晚金钏先把死者的做了,他现在在生物实验室,那个我下午做。”
听祈铭那边心情好像不错,罗家楠琢磨昨天晚上那事儿可以翻篇了:“那行,别太累了,到点儿该下班下班,我晚上尽量赶回去。”
“你要是能回来也吃完晚饭再回来吧,我晚上跟杜老师约好了一起吃饭。”
“——”罗家楠心头一梗,“他又有啥事啊?”
“我给他拍了那么多照片,他请我吃饭以示感谢,有问题?”
“没问题没问题,内什么,林冬去不去?”
“他不去。”
“就你和杜海威俩人啊?”
“一起吃饭而已,我又不跟他过夜,你少阴阳怪气。”
说完祈铭“喀”的就给电话挂了,噎的罗家楠一口气不上不下。转头看彭宁眨巴着俩大眼睛盯着自己,他默默咽下舌根涌起的酸意,尽可能语气平和的问:“有什么线索没?”
彭宁诚实的摇摇头。昨儿罗家楠把他扔给县公安局刑侦队的了,跟着出去磨了十个钟头的鞋底子,没有任何收获。死者面目全非,衣物也没什么特殊之处,走访过的人都说没印象见过这么一号人。
罗家楠预见到了会出现这种情况,拎起桌上的物证袋,从里面倒出死者的那串钥匙,边看边叨叨:“案发地就不在这儿,得找着第一现场才行。”
“不过我查到那个JH牌子的电动车了,不是菊花牌,是京海牌。”彭宁把抱在腿上的笔记本电脑屏幕转向他,“楠哥你看,那车长这样。”
罗家楠看向屏幕,很普通的款式,满大街的电动车差不多都长这样。再看看手里的钥匙,他忽然定住眼神。昨儿黑灯瞎火的,钥匙上又是蛆又是泥又是尸水的没看清楚,现在清理干净了,他发现这串钥匙里有两把的铣槽是光滑的,没有对应锁眼的坑或者锯齿,这种钥匙只有在配钥匙的地方才能看到,是帮丢钥匙的人配新钥匙用的元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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