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三起案子里,还有另一个关键人物,一位名叫“娴嫂”的中年妇女。她是“姜美莺”的介绍人,这仨老光棍都是她给联系的,彩礼钱也是她收的。只要现金,不要银行转账,说是为了图个好彩头,返回头来看,应该是怕被追踪账户信息。男方联系不上“姜美莺”后,再去找“娴嫂”也找不到了,手机号早已注销,追实名身份只追到贩卖个人信息的黑产上。
这就有意思了,罗家楠咂摸出点团伙作案的味道。如此来说,魏宝盈具有强烈的反侦察意识也就不足为奇了,她本身就是个惯犯,而且有“高人”在背后指点。可从骗婚敛财发展到投毒杀人,这中间经历了什么?她好不容易洗白了身份,为何又要惹祸上身?还是杀头的罪过。
“楠哥。”
听彭宁喊自己,罗家楠不错眼珠地回道:“说。”
“内什么,我用减龄程序做对比找到一个二十年前的失踪人口信息,感觉可能是这个案子的嫌疑人。”
罗家楠闻言移过视线,看向彭宁的电脑屏幕:一个梳着羊角辫的小女孩,七八岁模样,身穿一条樱红色的露臂长裙,苹果脸圆嘟嘟的,笑容很是甜美,容貌看上去和如今的魏宝盈有五六成相似度。他认人一般看眼睛,可照片上的女孩是大单眼皮,魏宝盈是大双眼皮,虽然五官比例很接近,看着还是有一定的差别。
思忖片刻,他抄起座机电话给法医办公室打了过去,响了好几声才被接起,接通后他立刻要求道:“高仁,你去趟留置室,看看魏宝盈那眼睛有没有做双眼皮的痕迹。”
电话那头传来周禾小心翼翼的声音:“罗副队,高老师睡着了,叫不起来,要不我去看看吧。”
“又睡着了?”
罗家楠觉着就算耳朵里长疮,也得问出吕袁桥到底趴高仁耳边说了什么。动不动睡死过去可还行?吕袁桥不在跟前还叫不起来了!
“你行么?”
“行,我妈是眼科大夫,经常去整形医院给人开飞刀做双眼皮,我观摩过。”
“……”
嘿,这还挖掘出一隐藏技能,罗家楠皱眉而笑:“行,那你去看一眼吧,看完来重案办公室跟我汇报。”
“好,马上去。”
那边乐颠颠的挂了电话。不到二十分钟,周禾送来消息:“我刚让我妈给看了一下,她说魏宝盈做过双眼皮手术,全切手法,消肿后基本看不出痕迹,八/九十年代的时候医院做双眼皮都是全切,现在美容院为了降低风险,大部分做的是微创。”
彭宁好奇道:“八十年代就有人去做双眼皮啦?我以为是最近十几年的事情。”
周禾苦笑了一下:“睑板切开术主要是治疗倒睫毛和提肌无力眼皮松弛的一种手术,其实所有整形手术都是为了面部、肢体的皮肤骨骼肌肉残缺而发展的,如今是因爱美人士的需求而形成的产业链。”
“你问问你妈,我这种能不能把眼睛变小点?”彭宁指指自己又大又圆的眼睛,委屈巴巴的:“戴隐形老往出掉,我现在换日抛的了,年抛的一天掉一个我掉不起,可日抛的也不便宜,一天得扔十五六块钱。”
话音未落,差点又让罗家楠一巴掌兜出去一片隐形,彭宁惊愕转头,就看罗家楠沉着个表情说:“别特么闲聊了,赶紧联系报失踪的家属,有没有给孩子做过双眼皮手术。”
一旁的周禾看罗家楠上手就彭宁兜后脑勺,赶紧把嘴抿成一条直线,心里小声嘀咕——眼睛大还不好?我妈还嫌我内双眼睛小呢,一天到晚惦记着给我剌个三眼皮。
家属的联系方式早已更换,彭宁打不通电话又去联系接警派出所。趁着这功夫罗家楠赶紧研究失踪案的卷宗。失踪的女孩名叫张奕玲,原籍山东,失踪时仅有八岁,是家中的独生女。放暑假时爸妈送张奕玲去舅舅家和表妹小住,有天下午舅舅带俩姑娘一起去海滨浴场游泳,他换完衣服出来却很久没见孩子下水,于是托人进女更衣室去喊,结果发现俩孩子都不见了,当场血压爆表急成脑出血。
在那个监控尚未普及的年代,市里出动了数百警力寻找两个女孩的下落。然而她们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消失了,毫无踪迹可寻,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只能推断她们是被人贩子拐走了。这场灾难令两个家庭支离破碎:张奕玲的父亲精神恍惚在工作中出了事故,左手被机器压断导致终身残疾;舅舅抢救无效死在了医院里,舅妈在多重压力下精神崩溃,不久后被发现自缢于家中。
人贩子的可恨之处就在于此,一毁毁一家子,为了几千块钱能搭进去好几条人命。
前后折腾了快俩小时,终于联系上了张奕玲的母亲。二十年的光阴岁月,那边早已放弃了希望,甚至认为这孩子已经死了。接到警察来电话征询线索,当妈的顿时激动地哭了出来,老半天才泣不成声地说:“是……是做过手术……她小时候……小时候倒睫毛太严重了……医生说切开就好,就给做了……”
罗家楠接过电话,详细询问了失踪女孩的身份信息、出生年月日,要求对方先发送出生证和户口本复印件过来。DNA鉴定必须得做,为免他们白跑一趟,照例先取检材快递过来。有些时候未必是要找的那个孩子,希望燃起又破灭这种事他们已经经历了不止一次。
收到对方发来的资料,彭宁边看边喃喃道:“魏宝盈要真是张奕玲,那得二十九了,可看着岁数那么小,楠哥,你说她会不会有什么病啊?嗯……侏儒症之类的……”
“侏儒症不长那样,”罗家楠琢磨了一下,“我记得有些基因病——”
“嫌疑人可能患有Ⅴ型糖原贮积病,这种病多于青少年时期发病,使患者留下一张‘童颜脸’。”
听祈铭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彭宁回过头,兴冲冲的:“祈老师,麻烦您给我仔细解释一下刚说的那个病。”
对于有兴趣了解专业知识的人,祈铭一向欢迎。把存有检测报告的平板递给罗家楠,他坐到彭宁拉过的转椅上,细致讲解:“糖原贮积病是伴常染色体隐性遗传的基因病,共有十三个分型,Ⅴ型是其中症状较轻的一种,患有该病的患者,因肌肉缺乏磷酸化酶而导致糖原分解障碍,肌肉受损,小量活动不受限,但中高度运动无法承受,肌肉易疲劳,易出现肌痉挛,并伴有低体重、高肌球蛋白尿等症状。”
说着朝罗家楠手里的平板一偏头:“那是嫌疑人的尿检结果,尿蛋白三个加号,罗家楠,她还是得回医院做进一步的检查,如果她发病至今超过十年,那么很可能是中重度的肾损伤了,需要透析治疗。”
“啊?那不砸手里了?”
罗家楠不爽皱眉。最烦的事情之一就是嫌疑人有这病那病,看守所拒收,还得他们出钱给治疗、出人看着。魏宝盈跑过一次了,再跑一次方岳坤同志绝能梗了。
要赶上突发疾病死留置室审讯室里就更热闹了,家属一告一个准,赔多赔少全看法院怎么判。之前反黑组那边有个主动投案自首的,审着审着突然脸色发紫呼吸困难,送医院一查,此人正处于艾滋病发病期,免疫力低下,肺部罕见真菌感染大面积纤维化导致急性呼吸衰竭,已然没救了。人死了,家属一纸诉状告上法庭,要求公安局赔三百万。按理说这不关局里的事,可律师揪着他们超时审讯、没给嫌疑人按时服药才导致对方死亡说事,最后还是判赔了十多万。
对此,杨猛曾无奈地总结道:“有的嫌疑人真不是因为良心发现才主动投案提供线索,而是拿特么公安局当医保卡和保险公司了,不病得要死不来!”
魏宝盈看起来不是这种情况,她可能都不知道自己有病,如果真像祈铭判断的那样,隐患也不小。罗家楠记得把她拎上车上的时候,感觉那小胳膊细的,都怕用劲儿大了一把掐断。果然事出反常必有妖,三十岁的人十三岁的脸,太不正常了。有时候他觉着祈铭都算奇迹,在一起七年了,脸上居然没什么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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