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目瞪口呆地看到岳或拿着刀似乎想要杀掉陈谭渊。
而陈谭渊双手举起保证不会再伤害他,安抚说:“年年,你冷静。”
岳或当然不会冷静,也不相信他们任何人,他就这么踉跄着退到大门口,才放心地扔开刀具转身离开。
他再也不要回陈家了。
再也不要回去了。
晚上十点的街市还很繁华热闹,但这些喧嚣和岳或没有任何关系。
他漫无目的地走在只能被商店余光波及到的人行道,走到湖边的长凳坐下。
半小时后,他给沈婉打电话想把这件事告诉妈妈,他想说他很害怕。
但电话甫一接通,沈婉就立马说:“岳或,你大哥已经跟我打电话说了。就算你们发生了冲突,你也不能拿刀对着人啊,你是想杀人蹲监吗?!”
岳或还没开口就已经失去了解释的欲望,只觉得……好累啊。
做人好难过。
真的好难过。
沈婉还在说:“我和你陈叔叔今晚就回去,明天到家,你回来和我好好解释。”
“……”岳或低声说,“我不回去了。”
但他这句话是对空气说的。
因为沈婉下达完命令,就已经挂断了电话。
而后岳或维持着一丁点的不死心,又给岳释打电话,他想去爸爸那里住一晚,不然他今天晚上没有地方去。
但是岳释根本连电话都没接听。
被抛弃在深夜里的岳或握着手机,茫然地盯着眼前看不清颜色的湖水,路边的垂柳树叶在夜风中轻抚上他的身体,岳或毫无所觉,只突然心想:
不知道跳到湖里会不会被淹死。
可是他会游泳。
不过听说在水里被淹死的百分之九十都是会水的。
那他要是在没力气以后,却又下意识求救了呢?
到那时候不是麻烦别人吗?
不可以这样。
唉……真的好麻烦啊。
那他不求救不就好了?
岳或觉得可以,他刚要站起身,手机就在这时突然响起来。
“老公~接我电话~”的铃声那么突兀,又是那么的……能救人命。
岳或眨了眨眼,头脑刹那清醒不少。
他抿唇,按了接听。
林是非那边凌晨四点多,天已经亮了。
而岳或这边黑乎乎一片,连脸都看不清。
“星星没在家吗?”林是非疑惑道,“我都看不见你。你那边好暗啊。”
“嗯。”岳或心情莫名好了些许。陈谭渊说的都是屁话,他哪里没人要了。
他道:“我在外面散步,一会儿再回去。”言罢又问,“怎么突然打电话?”
“哪里突然啊,”林是非明显在路上,应该是要去医院外面买早餐,边走边道,“走之前我已经跟星星说了,我会一天给你打三个视频电话的。”
“虽然我才走几天,但星星也要早点习惯。”
岳或轻嗤,道:“跟查岗一样。”
林是非轻笑:“那星星就当我是在查岗吧。”
晚风裹挟着对面的湖水吹到脸上,岳或觉得眼睛有点凉,还有点酸,他突然喊了声:
“林是非。”
“怎么了,Darling。”意识到岳或的语气似乎有些低落,林是非警觉,“你不开心吗?发生什么了?”
“没有。”岳或问,“你为什么对我那么好?”
闻言,林是非微怔,随即很直白地表达:“因为我喜欢星星啊。”
“好朋友都会相互喜欢,相互在乎。”
岳或当然知道他表达的是好朋友间的情谊,问起来也没什么负担:“那你喜欢我什么?”
林是非理所当然:“我就是喜欢你是星星,星星是你啊。”
从小到大,岳或都没有听见过有人对他这样说话。
虽然这两年林是非经常对他这么表达,但无论听多少遍,岳或都觉得不敢相信。
他总觉得林是非在乎的、喜欢的,应该是另一个岳或才对。
岳或低声问:“我值得被喜欢吗?”
“当然值得。”林是非毫不迟疑,道,“非常值得。”
“Darling,我永远都会特别喜欢你。”
……
“是他把我拽进房间的,不是我……”岳或音色颤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突然无法再完整地表达出一句话,“不是我……谭谌在胡说。”
“我知道,Darling。”林是非吻岳或的额头,音色和岳或一样的颤,“不要害怕,别怕。都已经过去了,以后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一天。”
他不是在质问,而是在安慰在诱哄。
岳或整颗心突然放松下来。
一年前他受委屈,因为没有人想听,岳或也懒得再解释,反正那个家他也不会再回去,说不说的都无所谓了。
一年后再提及此事,岳或以为只是些难堪的陈年旧事,过去就过去了,就算提起他也不会再有什么感觉。
可他眼前的人是林是非,岳或就突然觉得……真的好委屈。
那天晚上也是真的好可怕。
他是真的……
“害怕。”岳或垂首,把脸埋进林是非的肩窝,道,“我害怕。”
“……我害怕的都拿刀了。”
林是非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肩膀处传来了温热的触感,他狠狠闭眼。
片刻后又强行冷静,诱哄般地引导着问:
“星星在哄我的时候,会怎么做?”
岳或小声吸鼻子,哽咽着嗓音答道:“亲我的额头。”
“星星现在好像有一点点不开心,”林是非道,“而我想哄星星开心。”
岳或小心抬眸,纤长的眼睫毛被溢出的水雾染得湿漉漉。
“请星星也吻我的额头,让我哄你开心。”林是非坚定地请求:
“Darling,吻我。”
第35章
暖橘色的夕阳逐渐下移, 小巷只有半道路程被裹进其中,光线恰巧将相拥的两道少年身影映得发亮。
他们脚下的影子被延拉到颀长,此时互融不分你我。
岳或想, 原来亲吻对方的额头, 真的会让自己开心。
他仰起头正要踮脚,但林是非没让他这么做,而是主动稍低头颅,把自己送达。
岳或由于情绪不稳而无法抑制轻颤的温凉唇瓣,就这么很轻很轻地印在林是非额上。
他很认真地在哄自己开心。
很认真地……在让林是非哄他开心。
非常奇异, 方才因害怕林是非和谭谌他们发生冲突受伤、害怕谭谌和林是非胡说八道、害怕林是非会误会的所有负面情绪全都转瞬消散, 比退潮的潮水还要褪得快速、褪得干净。
所以岳或唇瓣稍稍撤离, 又近乎虔诚地吻了第二下。
他本因紧张、担心、惊惧混杂而急促的,跳动到有些泛疼的心脏逐渐转为平稳, 变为有力的鼓动在耳畔响起,像欢迎秋日来临的乐章, 而后——
那抹稳定不知为何又倏地重新快速跳动, 震得岳或胸腔止不住地发颤。
可他却……喜欢得要命。
他喜欢得要命。
他喜欢……
岳或呼吸微顿,随即瞳孔在意识到什么中轻轻隐颤, 他忙慌里慌张地撤离身体,唇瓣离开林是非的额头, 喉结不自主地上下滚动。
“Darling, 你有没有开心一些。”林是非的手抚在岳或的后腰把他往怀里按, 不知道星星为什么突然想推开他, 但他不允许星星远离。
“有……有。”岳或双手搭着林是非的肩膀做出抵挡力度,害怕挨得太近, 方才异样却又逐渐明晰的情感会变得更加确定。他不敢。
……他不敢。
“我现在很开心。”岳或轻呼出口气, 只敢想象第一下吻林是非额头时的平静与愉悦, “我很开心,林是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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