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罢他把心里记挂的正事捡起来,对林是非道:“宝贝,和她交谈之前,我想先把事情跟你说。”
林是非知道在看见学校门口徘徊堵人的沈婉后,岳或先把他往无人的角落拉,不可能只是为了喊他一句“老公”,除了告诉他让他别怕,肯定还有其他的正事。
随即他便先将涌入四肢百骸的旖念往死里压制,声音虽然还沙哑着,但面容已然正色。
他道:“星星你说。”
“嗯……”岳或眉尖不可抑制地微蹙,思忖片刻,不知到底该怎么开口似的,似乎这件事会让人不安,所以他必须得极其缓慢极其小心地讲述,“宝贝,我现在好好地跟你在一起,早就不难过了,很开心。所以无论我说什么,你也都不要难过好不好?”
“那都是过去的事情,跟现在没有任何关系。”
伴随这些字眼的平缓吐出再落地,明明它们极为平淡,和其他聊天的话语没有分毫区别,甚至远不如爱人间互相表达喜欢时的感情浓烈,可林是非就是从中听出了让他胆战心惊的感觉。
等再开口时,他还微哑的音色,便已染上了一抹无法抑制地轻颤:“什么意思?”
他问:“Darling。星星……你怎么了?”
似是没料到他的反应,岳或有些失措地眨了下眼。
他原本以为自己根本不会再因为过去的事,而产生任何不好的压抑情绪。
可林是非却精准地从岳或铺垫的话里觉出不对,并直接将珍惜、珍重的感观捧出给岳或看。
岳或忽然又想起那个普通的夜晚,他差点被陈谭渊那个人渣傻逼按在床上做……不好的事。
他惶恐不安、害怕惊惧,手握凶器想要做“杀人凶手”的时候,看似刀枪不入,但真实情况却是当时的所有人都没有比他更害怕的了。
等丢掉水果刀跌跌撞撞地离开陈家,岳或漫无目的地走在路边,很想哭可又哭不出来,只知道当时明明是夏日,从身边经过的行人和同伴说说笑笑,看起来都很温暖。
只有他……只有他冷得全身都在止不住地发抖。
饶是如此,身边岳或想要在乎的所有“亲人”,却没有一个给予他安慰。
他的妈妈在电话里指责他要当个杀人犯,命令他回去给陈谭渊道歉;
他的爸爸直接查无此人,根本连他的电话都不接。
国内那么大的地方,他却没有朋友、没有家人,没有可以回的家。
连唯一的热爱——画画——都要被沈婉勒令禁止。
以至于岳或从小就以为画画真的是上不了台面的东西,对谁都不敢说。
在那样的情况下,岳或根本找不到继续在这个世界上存活下去的任何意义。
只有林是非……只有林是非。
“——只有你救我。”岳或音色忽而有些哽咽,他眼球表面浮起一层晶亮的浅显水雾,但里面却再没有害怕与不安,只有对爱人的迷恋,和一起与他携手并肩直奔向未来的向往。
他低语道:“林是非,只有你救我。没有你的话,我早就死了……没有你我早就已经死了。”
待简短地听完岳或曾经坐在湖边的长凳上,认真地思索该如何接触、拥有死亡,并已经起身朝湖边去,林是非的整个身体都犹如被浸入了冰窖之中,冰凉且僵硬。
岳或是个很怕会给别人添麻烦的人,所以他绝不会求救,只会放任如深渊般的湖水淹没他的头顶、呛满他的口鼻,他会安静地等着自己的身体机能因为溺水窒息而死去。
并且丝毫都不畏惧。
相反,他会觉得放松,甚至是快乐。
因为自此往后,他再也不用待在这个从不善待他的世界上受尽冷眼、无视,欺压、贬损,责怪……
林是非不敢再想下去,他的双唇都已经褪去了应有的血色。
“Darling……”他已然失温变得冰凉的手指尖有些神经质地痉挛,拥抱岳或的力度却仿佛要将人勒进他的骨血。
岳或从这股力度中觉出了疼痛,但并未出声制止,可是他的眼泪却瞬间决堤:“林是非,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真的。说好了不难过的,我在呢……宝贝,我在呢。”
“……Darling。”林是非的音色好像突然被利刃割裂,嘶哑颤抖得不成形。他垂首去吻岳或的唇,却像个刚学会走路的婴孩那般笨拙,动作极其艰涩,“不要这样对我星星,你不要……我也会死的,我也会……”
他颤声重复:“Darling,我也会死的。”
他不能没有岳或。
他努力了这么久,抑制自己不正常甚至是恶劣的天性,让自己融入进正常人的行列。现在终于变得越来越好了……他不能没有星星。
林是非是真的会死的。
“说什么胡话呢,赶紧把废话给我收回去。”岳或眼角还落着清亮剔透的湿泪,眼眶通红严肃地制止他的胡言乱语,而后他深呼吸收敛起微抖的音色,放软语气坚定地说道,“不会的。”
“林是非,我好好的,你当然必须也要给我好好的。”
言罢,他在此时无人的天地中熟练地吮住林是非的唇瓣,把他的惧怕颤抖逼退回去,让他只能够感受到自己如今无比热烈的气息与行为。
天边的余晖淡了下去,周围的视野逐渐往晦暗转移。
林是非痉挛的指尖与僵硬的身躯,在这股异常浓郁的安抚中趋于稳定。
“林是非,婴儿时期的我们并不认识,所以就不说了。可是我想告诉你……”岳或眼角的泪被林是非的舌尖温柔卷去,他错眼不眨地盯着映在眼底的身影,字句清晰地说道,“我虽然没有为你而生,但我的命就是你的。”
岳或一字一顿道:“我属于你,永远都是。”
林是非喑哑着嗓音,微哽低声回应道:“Darling,I love you——Love you forever”
我爱你,永远爱你。
*
沈婉已经在学校门口等了整整一个下午,就像上次寒假时那样,等不到岳或从学校出来,她就绝不打算走。
那次她让林家的小少爷陷入发病期,遭到了林倚白的严肃警告,跟林家相比,陈家还是太不够看了,沈婉虽然寻子心切,但她也知道轻重。
明白什么时候该闹,什么时候该安静。
她忍耐了许久都没有再亲自前来找过岳或,只会给他发消息打电话。
可电话岳或从来不会接,消息也只偶尔回复,还是别再让她联系他了的决绝言论。
直到这次,沈婉像个潜伏在暗处的猎人,耐心、安静地等待着岳或的成年生日到来,随后便想要在这天给岳或打母子情深的感情牌。
告诉他妈妈当初生下他的时候有多么痛苦、多么艰辛,希望可以让岳或心生愧疚,因此可以回去看看她。
如果能再继续跟她一起生活就再好不过了。
可岳或告诉她……
他已经把当年生育之恩的性命还给了她,就在16岁那年。
沈婉不能理解,并且非常地害怕,从来没有哪种时候,让她像是被死神凶恶地扼住喉咙,一口气都无法再喘息。
她病倒了,陈谭渊说他给岳或打了电话,让他过来看看,可岳或却无情地拒绝了。
他不愿意再看自己的亲生母亲一眼,不愿再看自己的……妈妈一眼,哪怕她在医院病房里“生死未卜”。
可沈婉不敢有任何怨言,她害怕岳或 16 岁那年所经历的事情和自己有关。
她是真的害怕……很害怕很害怕。
“年、年年……年年!”还在学校门口六神无主左右徘徊的沈婉突然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连忙小跑着冲过去,伸手就要抓岳或的胳膊。
与她一起来的陈铭川也赶紧前去,怕她不小心摔了道:“阿婉,你别冲动。”
岳或站定在原地,不自觉地先把林是非拉到身后护着,同时拇指摩挲他的手腕让他不要在意不要担心,音色疏离制止:“不用离得太近,就这样说吧。反正我今天本来也是打算要跟你好好谈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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