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好人,”季舒远说,“我是个坏人。”
“……”仲钦想反驳,但没力气说话。
“我有强烈的破坏欲和侵占欲。”
说到这儿,季舒远的声音和动作忽然一起放轻:“……只是因为太喜欢,所以舍不得。”
仲钦感觉自己全身神经都在兴奋地跳:“季老师,你……”
“什么。”
仲钦叹息般道:“你好迷人……”
“……”
季舒远抬手拨开他的湿发:“你喜好特殊。”
不是喜好特殊。
仲钦想道。
有人无欲无求,所以看起来高尚,但并不难得。
有人欲念丛生,却也高尚,这才难得。
就是这样难得的人,这样极其克制的人,在他面前露出了隐忍的表情。
“季……”仲钦紧紧抓着他撑在旁边的手臂,顿了顿,改口道,“哥哥,我……”
“嗯?”
想永远和你在一起。
仲钦目光堪称贪婪地注视他,半晌,却只是摇了摇头:“没什么,就是觉得很神奇……我从来没想过我们有一天能变成现在这种关系。”
季舒远似乎不知在想什么,也过了一会儿才应声:“嗯。”
“季老师,您以后……或者以前,和别的搭档也……”仲钦止住话音,想了想,说,“哦,对不起,我忘了,您说过您很容易出戏。”
“嗯。”季舒远问,“那你呢?”
仲钦仿佛受不住一般咬住唇,许久才回答:“我也不知道。”
所以不敢说。
谁都不能保证以后。
他自己也不能。
只是一时冲动而已。
在情绪这样激烈的情况下,有冲动是很正常的事。
仲钦一瞬间竟觉得自己有点伟大。
他疯疯癫癫过了二十多年,要么迫不得已,要么随心所欲,好像还是第一次这么主动地选择理智。
……因为不想让这个人难过。
如果不确定结局会不会好,那就不要开始。
这一次持续时间最短,但给仲钦的感觉却很漫长。
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里,他已经在脑子里经历了生和死。
他甚至去思考过“以后”这个词。
多荒谬,他前一阵和崔正谦聊天时还在说自己没有以后。
现在居然敢这样胆大包天地去奢望未来了。
果然幸福感会让人迷失自我。
季舒远抱他去清理,帮他擦水,然后两人继续躺在同一个被窝里。
仲钦觉得这种时刻仿佛比刚才还要幸福。
他甚至舍不得睡着。
但恐惧感消失后,在这世上最温暖的怀里,他到底没能抗住疲倦。
第二天的戏份不算轻松,季舒远本来有点担心仲钦能不能撑住,但他出乎意料的精神,每一场戏都完成得很好。
拍摄结束后,仲钦还捧着一杯水果茶过来奉承他:“感谢季老师昨晚没太折腾我,大影帝一言九鼎,说快就快,我好佩服。”
季舒远不爱喝这种甜腻腻的水果茶,但还是接了过来,语气里带着点儿凉意:“我已经后悔了。”
“啊?”
季舒远面无表情地翻了翻手中剧本,接下来将近一个月的戏都是满满当当的,不仅时间上排得密,每场戏的分量也很重。
这种情况下,他绝不能再折腾仲钦,顶多过一下手上的瘾,满足一下心理需求。
……昨晚没想起这茬,否则就应该要个够。
让他浪成那样也没被收拾,以后只会变本加厉。
仲钦看着剧本,也反应过来。
他幸灾乐祸地笑:“我看拍完这部戏以后季老师还是去医院看看吧,挂号费我请——否则以后谁能受得了您这样的?”
“一个月后有一天假。”季舒远手指在纸上敲了敲,“准确地说不是假,而是特地空出来的一天,用来接受媒体采访。”
“还有这事?”仲钦讶然,“我怎么没听说?”
“是梁导之前给几家媒体的口头承诺。”
“哦。”仲钦了然。
因为这部戏比较特殊,要想拍摄顺利不被腰斩,他们前期肯定是越低调越好。
但他和影帝都自带流量,尤其是他,稍微有点事就会掀起腥风血雨,所以梁导肯定是提前给人打过招呼,让他们尽量不要过早报道《未央》相关的事情。
作为交换,剧组得给这几家媒体独家采访的机会。
顶流和影帝合作拍摄梁成执导的同性题材电影,这个话题爆点太多了,几乎每个字都代表着流量,没有哪家媒体愿意错过这样的机会。
“所以,”季舒远施施然道,“你希望自己那天是坐着接受采访,还是趴着接受采访?”
“……”仲钦转身就要走,“田杰叫我去吃饭了,季老师回见。”
季舒远没拦着他。
毕竟自己也只是在嘴上赢得了胜利。
禁欲一个月。
以前稀松平常的事情,现在想想简直是天方夜谭。
但再难受也得执行。
由于白天戏份重,仲钦每天下班回去都是奄耷耷的。
别说来个全套,就是手动也很久才能有一次。
两人都憋得肝火旺盛,大冬天的有一趟没一趟指使几个助理去买冰水。
终于即将熬到假期,他们迎来了最后一场重头戏,也是第三场相对完整的床戏。
此时剧情已经走到姜煜如愿以偿入主未央宫,当上了太子。
在施淮安的帮助下,以前几个颇有势力的皇子要么丢了性命,要么被贬为庶人,结局最好的两个也都被送去了边远封地。
所以,现在姜煜最大的敌人变成了施淮安。
当然,如今皇帝还没咽气,他也地位不稳,无法撼动施淮安,只能继续捏着鼻子忍。
左右他已经忍了二十多年——这是他锻炼最久,也最擅长的一门技艺。
正式举行册立大典的前夜,施淮安亲自检查未央宫的布置。
他遣散所有宫人,独自行走在偌大的未央宫内。
打眼过去一片金碧辉煌,雕梁画栋美轮美奂,是未来君主居住的地方。
“他就要拥有整个天地了。”
宫中近日下了第一场雪。
施淮安身上却只披了两件薄衫,轻飘飘的衣摆时而蹭在光洁的地砖上,一双漂亮的赤足被冻得发红,他却恍若未觉。
“是我一手促成的。”
施淮安喃喃地自言自语,踏上前方台阶。
他回首往下望,原地伫立良久。
一阵风来,吹得他束在身后的发带松弛些许。
再随着转身的动作,那根天青色发带彻底被风卷走。
如瀑的青丝落下来,几近垂地。
施淮安拢了拢滑到肩上的衣领,继续朝殿内行去。
“暮冥朝生,
夜游魂,
赖蚀草根。”
他轻轻哼起不知哪里的小调,一路走,一路四下张望。
偶尔遇到没有摆正的红烛,他便亲手将其归位。
“纳新摈陈,
旧骨存,
碾为尘。”
“去以雨沉沉,
拢蓑衣,
迟收针。”
“木出独藤,
非由身,
附石纹,
西风趁,
而安稳。”
施淮安仰头。
风从窗外呼啸着闯入,扑灭了身边一盏烛火。
他的歌声忽然加大——
“我自谂,
迢迢未知故门,
笙曲抑或孤坟,
暗许泪涔涔。”
“痴嗔,
凡俗缚我已深,
便饮一斛酒鸩。”
“有世人莘莘,求问。”
“何以离家万里,寻一芙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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