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什么?”仲钦疑惑地问,“他说过他是很好出戏的那一类演员——难道这次例外了?”
“……能不能把你脑子里的水倒掉?!”崔正谦狠狠点了下他的额头,“我是说他喜欢你怎么办?”
“他不喜欢我。”仲钦说,“这个约定一开始就是他先提出来的。”
“……”崔正谦震惊道,“他这么混账?!”
“哪里混账?我也认同他的说法。”仲钦说,“这是我们一起做出的决定。”
“那也是很早之前的决定了!”崔正谦几乎是吼着问,“要是他现在后悔了呢?!要是他就是喜欢上你了呢?!”
“不会,他从来没这么说过。”顿了顿,仲钦道,“而且……退一万步讲,就算他喜欢我,我也不能继续纠缠他。”
“为什么?!”崔正谦觉得他的脑回路真的不可理喻,“怎么就纠缠了?!”
“因为我出戏后肯定就不喜欢他了。”仲钦说,“就算现在继续和他保持关系,以后也迟早会分——如果他真的喜欢我,这对他来说就太残忍了。两个人在一起越久,以后分开就会越困难,痛苦也会更多,不如就按照约定,及时止损。”
“你怎么知道你出戏后一定不喜欢他?”
仲钦不赞同地看向崔正谦:“难道我要用他去赌一个未知的可能性吗?”
“万一他愿意赌呢?”
“我不愿意。”仲钦说,“我不想让自己愧疚。”
“……”
崔正谦知道自己劝不动他了,沉默许久才说:“我算是看明白了,你确实挺自私。”
仲钦手指抖了一下,但并没有反驳。
“又自私又胆小。”崔正谦说,“你怕愧疚,你不敢面对,所以你甚至没问过他。”
言罢他转身就走,到门口时,听见仲钦很轻地说:“他也没有问我。”
崔正谦脚步一顿。
“既然如此,难道不是默认要坚守当初的约定吗?”仲钦艰难忍住喉咙里的胀痛,声音却仍然有些哽咽,“我做错什么了?”
崔正谦瞬间后悔刚才的重话,回身想哄他两句:“仲……”
“崔总,”仲钦打断他,“出戏之前我都不想看见你了……你说的每句话……都让我特别难受……”
“……”
崔正谦现在岂止是后悔,简直想穿越回去给自己两巴掌。
田杰在旁边早就心疼得不行了,一直忍着没出声,还以为崔总会有什么好办法,没想到竟然是雪上加霜。
于是他当即转身把崔正谦往外面推:“就听他的吧,这段时间您就别过来刺激他了……”
崔正谦从来没这么憋屈过:“我……草!”
打发了崔总,田杰又回来拽冯琴——这位也是个狠心的主儿,还是趁早送走。
之后屋里只留下两个助理,田杰让毛启瑞去热中午的粥,又去把毛毯拿来搭在仲钦肩上,温声问:“一会儿打算做什么?看电影还是……”
“杰哥。”仲钦扯了扯毛毯,抬起头冲他露出个笑容,“你回去休息吧,从昨天到今天白天守了我一天一夜了。有毛毛在这儿,我不会有事的,你放心。”
田杰拧眉:“他管不住你……”
“你也管不住。”仲钦叹了口气,“老妈子,赶紧走吧。”
“那我去客房休息。”田杰退让道,“正好,天这么冷,我懒得两边跑。”
仲钦没再坚持,点点头说:“行,那你快去睡。”
田杰正要答应,听见毛启瑞在外边喊饭热好了,便盯着仲钦出去,陪他一块儿吃了晚饭才回房休息。
仲钦这会儿表面看起来正常,情绪却仍然保持低落,只要一安静下来,就满脑子都盘旋着施淮安在未央宫独行时唱的那首小调。
戏已经结束了,但施淮安下定决心要自行了断时的心境仍然像雾霾一样徘徊不散,仲钦明知道这是属于另一个角色的情感,却怎么也无法从中抽离。
他游魂似的从客厅荡到卧室,又从卧室荡到阳台。
毛启瑞小心翼翼地跟在他身后,既不敢阻止,也不敢错眼半秒。
仲钦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令人担心,他也不想这么令人担心,可他就是做不到。
如果不这样到处游荡,他就会痛苦得想要把心掏出来。
那种五脏六腑绞成一团般的感觉让他实在无法安静地待在某一处,更无法入睡。
所以他才会想吹冷风,想脱掉鞋挨着冰冷的地面。
只有这种刺骨的寒冷能稍微转移一点他的注意力,让他的头不那么疼痛,让他脑子里不那么分裂,让他可以不去关注五脏六腑绞在一起的别扭。
……如果季舒远在就好了。
季舒远的怀怀抱是天底下最坚实的壁垒,每次藏在那里,他就觉得自己可以逃避一切。
他还可以和季舒远接吻,可以做.爱,可以有很多更加激烈的方式帮助他摆脱这种痛苦。
但他只能想想。
他不能真的那么无耻,把季舒远当成一个发泄的工具。
——虽然他其实已经这样做过很多次。
所以他更加不能主动去找那个人。
崔正谦不懂。
没有人知道他每次依靠季舒远发泄情绪的时候有多么愧疚自责,即便季舒远自己愿意,他也没办法真的心安理得。
每一次被季舒远照顾,每一次被对方或温柔或耐心地哄,他都觉得十分愧疚。
他想不通别人凭什么要对他好。
他没有什么地方值得别人对他好。
他从来不喜欢这种单方面接受的关系,因为那种关系一定很不稳定。
连亲妈都不会毫无理由地对他好,别人又凭什么呢?必定是有所图谋的。
如果表面看不出对方的图谋是什么,那一定是他所不能承受的代价。
所以但凡遇到看不清缘故的“好”,仲钦都会努力将这种关系转变为利益关系。
比如田杰对他好,他就开很高的工资,甚至帮助对方在首都安家,给对方买房买车,替对方赡养父母。
比如崔正谦对他好,他就拼命接通告赚钱,对别家公司抛来的橄榄枝视而不见,心甘情愿以当初的低价继续留在星朗卖命。
……可是季舒远和他能有什么利益关系?
在剧组的时候,他们可以为了帮助对方入戏、为了更好地诠释电影而保持交往。
离开剧组,这种理由就说不通了。
仲钦找不到合适的理由,甚至想编出什么理由骗过自己也做不到。
季舒远好像并不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
若真要说,可能对方只会对他的身体感兴趣。
但这是仲钦唯一反感用来交易的东西。
他愿意和对方互相取悦,但绝对不愿意将它变成一种交易。
若非如此,四年前面对崔正谦时他就早该屈服了。
可是……没有季舒远,他要怎么熬过眼下的痛苦呢?
太奇怪了,明明以前也是这样一个人熬过来的。
起初他的身边连田杰都没有,不也照样熬过来了吗?
那时候怎么就没现在这么难熬呢?
他果然越来越软弱了。
因为那时候没有退路,只能闭着眼睛往前走。
现在却总想要回头逃跑。
但凡有一丁点疼痛,他就非常、非常想钻到季舒远的怀里诉苦。
“……”
毛启瑞抱着被仲钦拒绝不知多少次的毛毯,面色复杂地听他在冷风中喃喃。
原本还以为仲钦是在念剧里的台词,后面他悄悄凑近去听,才知道仲钦念的是“好想他”。
他几次忍不住想要给影帝发消息,又怕仲钦清醒过来知道后冲自己发火。
——谈个恋爱也太他妈难了吧?明明两人也没太多阻碍,怎么就这么虐恋情深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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