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媛带着酒回来了,蓝军生眉开眼笑,抬头说:“谢谢老婆。”
他把酒杯拿出来,倒小半杯,在郑媛发飙前停手。又问:“我们蓝蓝要不要尝一口啊。”
蓝山神情冷漠,用“你没钱,你说屁”的眼神瞪着他。
“那就是不要。”蓝军生愉快地盖上盖子,自告奋勇道,“我去放起来。”
离开餐桌时,他对蓝山笑笑,一语双关地说:“听妈妈的话。”
蓝山放下碗,跳下椅子:“我吃好了。”
“欸——这孩子……”
蓝山回到房间,没要到钱让他更感挫败。
他当然知道如果苏思婷妈妈不同意,自己不能强迫她离婚,但他同样知道不离婚的后果。
面对凄惨的未来,即便改变的可能性再微小,也得允许人做出些蜉蝣撼树般的微小努力。
但现在问题是,未来可能是固定的,努力的可能性都被封死了。
蓝山窝在床上,思维逐渐发散,人也愈发躁虑。
如果苏思婷的悲剧是必然的,那柏舟一家的悲剧是不是也是必然的,又或是自己的悲剧也是必然的。
他重生回来这一遭,什么也改变不了,只能是望着众人按部就班走上分崩离析的老路。
柏舟一和他说:“你走吧”
蓝山抓起枕头,重重摔在地上,同时也把自己摔进被子里。
他太伤心又太愤怒,没有听见门铃响动,郑媛和谁打了声招呼,拖鞋在木地板发出踢踏声响,有人向他奔赴来。
蓝山身上倏然一沉,掀开被子发现柏舟一扑了上来,神色鲜活得像个假的柏舟一。
他还没来得及感叹自己白日做梦了,就见柏舟一手一亮,红彤彤的钞票闪瞎眼般排开。
“咖啡崽!”柏舟一坐在他身上,很严肃又有点得意地宣布,“我要到钱了,你不许再生气了!”
作者有话说:
#柏舟一有钱且疼老婆#
第十九章 第一卷 终
蓝山猛地把被子掀开,惊愕道:“你哪来的钱?”
“爸妈给的。”柏舟一说,“我同意去参加国家人才选拔,他们给钱。”
看来是做了置换。
蓝山搜寻下,记忆里柏舟一和自己一起长大,没去过什么国家人才队,但他还是质疑:“这有什么好不同意的,人家邀请函都寄来了。”
“我不同意。”柏舟一说,“我不想去,累。”
这就是骗人了,柏舟一可是沉醉题海的数学怪才,做难题对他来说不仅不是折磨,甚至可以说是享受。
蓝山说:“你撒谎。”
“没有。”柏舟一显然不想对此发表意见,说,“要快点把钱给苏思婷。”
蓝山这才想起这茬,三千块在两个六岁小孩手上确实不对头,他问:“你最近有见到苏思婷吗,她妈妈那边怎么说?”
“考试见了,她说她妈妈和律师联系过了,但还在犹豫。”
都联系律师了,那不就差临门一脚。
蓝山心下一喜,跳起来说:“那赶紧把钱给她吧。”
说干就干,蓝山缠着郑媛要了苏思婷家的联系方式,然而座机电话打不通。
多半是那个酒鬼爹发酒疯把电话线切了,苏思婷之前提过。
再打给苏思婷妈妈,也无法联系上。
蓝山有些急了,和一个疯子住在同一屋檐下,任何失联都容易让人联想到不好的事。
他想直接带着钱杀到苏思婷小区,干脆利落地拍在那便宜爹脸上让他滚蛋。
但是柏舟一制止了他。
“现在是晚上。”柏舟一说,“阿姨不会让你出小区。”
夜晚确实不大适合低年级的小学生乱走。
“我偷偷去。”蓝山说。
“你知道苏思婷家门牌?”柏舟一说,“这个点问不到人。”
蓝山抬头看钟,快十点半了,街上很安静。
他只得妥协:“好吧,我明天放学去。”
“我们。”柏舟一纠正,“我和你一起。”
“当然,钱在你那。”
“钱不在我这,我也要陪你一起去。”
“……有什么区别……好好,一起一起,你别生气……有区别有区别……”
第二日蓝山学上得可谓是魂飞九天,一天除了被老师骂甚至还被柏舟一敲了几次手,警告他集中听课。
但蓝山满不在乎,放了学就拉着柏舟一,直奔苏思婷家小区。
他先问了保安,但保安是个新来的,查了业主信息后肯定地说这栋楼没有姓苏的业主,他们一定搞错了。
这可为难了蓝山和柏舟一,地点是苏思婷亲口说的,出错可能性很小,他们只能在门口问进出的住户,有没有见过一个扎高马尾的二年级女孩。
所幸运气不差,第三次拦住出门住户,描述完苏思婷样貌后,他们就得到了答案。
“你们说的是思婷吗?”住户说,“她们家前一周搬走了。”
“搬走了?”蓝山一惊,问柏舟一,“婷婷有跟你说要搬家吗?”
“没有。”柏舟一说。
“可能那小孩也不知道要搬吧。”住户说,“那天她爸把她拖上车,思婷哭得可惨了……搬家应该是她爹要搬的,那男的是个赌博的,说是欠了高利贷跑路呢,思婷和她妈根本就不知道这事……哎,好可怜的。”
蓝山和柏舟一对视一眼,心都沉到谷底。
蓝山带着最后的希望问:“他们有说要搬到哪里吗?”
“逃债呢,怎么可能说,那男的真的不行……可怜那对母女了……”住客摇着头,走远了。
蓝山和柏舟一站在原地,柏舟一把装着钱的信封捏出褶皱,几秒后伸手去拉蓝山。
“走吧。”他说,“回家。”
蓝山好一会儿才说:“嗯。”
两人回去后,都默契地再没提这个话题,那三千块钱压在衣柜底,没人再去动,仿佛那不是厚厚一叠钞票,而是某种会带来不幸的符纸。
蓝山求着爸妈去查苏思婷的下落,但他爸妈也不过工薪阶层,讨债人都查不出的下落,他们当然也无能为力。
19岁和6岁的孩童直面这种“无能为力”,经验和聪颖让他们知道,这大概就叫“生离死别“。
好在浓厚的郁结并未如阴霾般笼罩不散,蓝山很快投身于攀岩训练,而柏舟一更是要为国家选拔做准备,两人陷入繁忙和劳累后,根本没空再想其他。
柏舟一参加了个备考国家选拔的培训班,课程安排很紧,时间表和十来年后流行的996有异曲同工之妙。
他只有周六下午和周日有空,这里的“有空“指——有空去写布置下来的四五套卷子。
但他仍然坚持要在周六中午下课后去攀岩馆接蓝山。
准备选拔的柏舟一暂时休学,他回到家,训练疲劳的蓝山已经睡下,没给他留交流机会。
柏舟一很珍惜和蓝山的相处时间,多一点都好,哪怕是他坐在底下奋笔疾书题目,蓝山在岩壁上蜘蛛般攀爬,也可以。
快到下训练的点了,蓝山摸上线路最高点,宣告线路攀爬完毕。教练把他缓缓放下,人还未完全落地,柏舟一已经走了过来。
“你好厉害。”柏舟一仰头看着蓝山,这个角度显得他眼睛很大,黑眼圈也更重,“进步好快。”
蓝山由着教练把自己拽下来,莫名想到小时候,自己因为柏舟一太优秀,还和他闹过不少变扭。
那时,柏舟一让着他,但很少夸奖他。
柏舟一一般说:“你应该听老师的话,再认真一些。”
从六岁唠叨到十九岁。
这算改变了时间线吗?
蓝山轻轻扯下有些紧的保护器,想说什么,最后开口问:“你又熬夜了?”
“嗯。”柏舟一捂嘴打个哈欠,眼睛眯起,从手指上方露出,像不太乖的猫,他孩子气地炫耀,“妈妈让我九点上床,她睡了后,我爬起来又做了十道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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