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诗乐得合不拢嘴,虽然她对柏舟一的要求只是多吃点、多说点、开心点,但自家儿子厉害,哪个当妈的不开心。
在她边上,蓝山偷偷问柏舟一:“徐泽帮考得怎样。”
“不怎样。”柏舟一嘴巴抿一下,少见的幸灾乐祸,“我和他一个考场,他因为哭得太大声被请出去了。”
蓝山心里舒坦了。
特权能带给人某一瞬间的便利,但德不配位的人仍是无法坐稳高位。
“我不理解他爸为什么要花大钱送进决赛。”蓝山说,“丢人吗?”
“我也不理解。”柏舟一面无表情地说,“为什么有人连那么简单的题都做不出来。”
蓝山被内涵到了,捂着胸口痛苦倒下。
柏舟一下一句话让他起死回生。
“我拿到奖金了。”柏舟一看蓝山,问,“你的奖金什么时候到。”
“哦!”他这一下点醒蓝山了,“我最近没去攀岩,教练没和我说……”
“问一下。”柏舟一说。
“行。”蓝山也想早点把钱给到苏思婷妈妈,那对母女早一天离开酒鬼爹都是好的。
他给攀岩馆打去电话,林盘溪也纳闷:“一般来说一星期就该给了,但到现在主办方也没把钱给我……他们让你主动去联系,要不你打过去试试。”
“好。”蓝山心中有些不详预感,但他还是用林盘溪给的联系方式,联系了主办方。
“是蓝山选手吗?”对方接通电话,开门见山问,“我们这边想要了解一下,你的年龄是六岁对吧。”
“是的,怎么了吗?”蓝山握紧电话,不详预感加重。
“那你报名时,是不是谎报了年龄,儿童组的参赛年龄段是7-9岁。”
“我填表确实填的七岁……”蓝山承认,因为七岁以下无法报名,而林盘溪说问题不大,反正就差两个月,一般不会有人纠结这个……
一般确实不会有,但现在情况可不一般。
六岁的选手爬了个冠军,而且比赛线路被主办方搞错了,青年组的难度不小心混进了少儿组。发现错误后,负责人被骂了个狗血淋头,蓝山这个一次就完成攀登的冠军也被拎到了攀岩协会面前。
发现如此天才,攀岩协会本是大喜,想用他作为宣传案例,以此推广攀岩运动。
但他们很快发现了蓝山存在年龄问题。
七岁变六岁,这本来不是个大毛病,但国际攀岩组织规定,最小的参赛年龄必须是七岁,他们认为七岁以下小孩如果苦练攀岩,可能会导致骨骼变形,算虐待儿童。
虐不虐待儿童另说,国际社会虎视眈眈,对中国运动界舆论不好倒是真的。
攀岩协会当机立断,宣传机会不能要了,连带这个冠军,也得冷处理。他们判断蓝山天赋异禀,就更觉不能让这位天才背负“污点”,他以后登上国家,乃至国际赛场时,得干干净净,不能有“小辫子”给人揪。
一来二去,蓝山这个冠军便被“惩戒”了,首当其冲的表现,就是取消奖金。
“是这样,我们考虑了一下,这个成绩是你自己拼出来的,我们保留,但为了表示我们不支持攀岩幼儿化的态度,奖金这种表彰,主办方决定收回。”
“不是!”蓝山急了,他不知道上面那些弯弯绕绕,只晓得到手的奖金飞了,“我就差两个月就七岁了,你们说好——”
“这不是差多久的问题,这是规则,要是国际攀岩协会那些人抓到违规,又得黑我们虐待儿童......这个行为我们真的不敢鼓励。”
“不鼓励可以,奖金——”
“被收回了。”那头人的声音嗡嗡,像恼人的苍蝇,“我们也没办法,上面不批,我们不能发......”
蓝山挂了电话,烦人的苍蝇死在天花板上。
柏舟一看着他,从他脸上捕捉到暴躁。
“我的八百块.....”蓝山少有地生气了,他气急地在屋子里绕圈,举起桌子上的书想砸,看到柏舟一在边上,又重重放下。
蓝山火堵在胸口,闷声道:“这真是......白爬了!”
“没有。”柏舟一说,“你拿了冠军。”
“什么用都没有的冠军!”蓝山很生气,柏舟一的冷静让他更烦躁,比六岁小孩失态则让他在失态之余还有些难堪。
这个冠军对蓝山来说不是轻飘飘一句话那么简单,这是他回来后第一个奖,是他此生第一份对攀岩的鼓励。
怎么能说取消就取消了。
蓝山有点伤心,一些微妙的迷信还让他觉得不舒适、不安心。
他有些气恼柏舟一怎么能一点都不为此生气,连一丝情绪波动都无。
柏舟一站在一旁,像个旁观者,说:“有用。”
蓝山扭头看柏舟一,几乎是在瞪。
柏舟一在他怒视下仍然冷静:“但如果你想就此放弃攀岩,我很赞同。”
在高中食堂,扔下筷子的柏舟一说完“不要拖累我”后,也说:“放弃攀岩”
此刻,6岁的柏舟一的神情和16岁的柏舟一一模一样。
一样地让人反感。
蓝山闭上眼,把刻薄的十六岁柏舟一赶出脑海,问:“你要和我吵架吗?”
“我不想....我没有。”6岁的柏舟一不明白蓝山为什么忽然生气了,有些慌乱,这让蓝山做出些区分,但未能完全平息怒火。
“对不起,我有点生气……你先回家吧。”蓝山努力放平声音,让它不要听起来像一块随时要爆炸的c4炸药。
“哦。”柏舟一轻轻捏下衣角,“我惹你生气了吗?”
“没有,不是因为你。”蓝山撒谎了,他学着十六岁柏舟一的口吻,那种令人烦躁的冷静腔调,“但是我现在想一个人待一会儿,你先回家吧。”
柏舟一安静几秒,拉门走了。
蓝山想他可能也有点生气了,因为自己无缘无故发脾气。
但他心中乱成一锅粥,实在没心思追上去安慰。
蓝山忽然意识道,自己回来以后,几乎没有在“重大事情”上对比前世有所改变。
买房也是,学攀岩也是,现在离婚也是……
凡是不符合前世走向的支路,都被悄声无息地堵死了。
那柏舟一的性向,苏思婷的消失,19岁的坠崖……
蓝山细微打个哆嗦,他还是决定再努力一把,相信事在人为。
于是他在晚餐时,再次向父母提出借八百块,帮苏思婷妈妈离婚的请求。
他这次说得很委婉,将找离婚律师的行为包装成一个“建议”。
但郑媛还是听出来,表示了反对。
“她同意这个‘建议’吗?”她问。
“......没有。”蓝山说。
虽然苏思婷说有妈妈近期想法有松动,但很遗憾,她仍是没有下定决心。
“那就是了。”郑媛说,“你不可能强迫她离婚,我们也不会帮你去让一个没有离婚想法的人离婚......等思婷妈妈同意了,我们会帮她找律师的,没必要你们给钱。”
蓝山还想说什么。
蓝军生敲敲碗,打岔:“家里还有酒吗?”
“又喝?少喝点吧你。”郑媛扭头斥道。
“一点点,一点点。”蓝军生比出一点的手势,憨笑道,“老婆大人批准一下。”
“酒鬼。”郑媛瞪他一眼,但还是起身,把藏起来的酒拖出来。
“爸。”蓝山急切地问,“你.....”
“爸爸。”蓝军生不满,“你才多大啊,就学会省音了。”
“爸爸......“蓝山说,”你能给我八百吗?”
“欸。”蓝军生心满意足,他说,“我哪里有八百,我一个月才五百零用,你得找你妈要。”
蓝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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