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巴利诺想了想那个场景,觉得自己也不太行。
他把目光转向赫斯塔尔的时候,后者正把那些刀一把一把地从行李箱里往外拿,一副准备挑其中几把藏在枕头下面的架势——实际上他真的这么干了,等到阿尔巴利诺看够了那些壁画,站起身去卧室的时候,赫斯塔尔正在枕头附近干这个活计。
显然这座城堡的拥有者打算把复古风格进行到底:卧室里摆着一张大到夸张的四柱床,四柱床上覆盖着金红色织锦的幔帐,搭着装饰满刺绣的天棚,天棚正中央后方的墙壁上雕刻着一副巨大的浮雕,是睡梦中的美少年恩底弥翁。
而赫斯塔尔已经脱了西装外套,就只穿着衬衫和马甲,一遍膝盖压在床垫上,把一把带鞘的刀子藏在了床单之下。
阿尔巴利诺看了这个场景一会儿,然后选择走上前去,伸手摸上了赫斯塔尔的腰侧。
如果是他们刚认识的那会儿,现在赫斯塔尔可能已经猛然转身捅了他一刀了;像是他这种谨慎到有点被害妄想症的人,可能总有些对自己被人从身后袭击的可能性的不妙推想。但是现在的赫斯塔尔只是在他的触碰下稍微紧绷了一瞬间,然后缓慢地放松下来。
“我差不多能想象摩根斯特恩那种人对她的城堡之旅是怎么安排的。”无视那只在别人身侧乱摸的手的话,阿尔巴利诺的声音还挺一本正经的。
“嗯?”在藏第二把刀的赫斯塔尔漫不经心地哼了一声。
“做爱。做爱。很多很多做爱。”阿尔巴利诺板着脸回答道,“要不然她根本不可能把这地方租下来两个星期,周边并没有那么多值得游玩的地方,除非她要把时间消耗在别的是去上——她就是那种人。”
赫斯塔尔继续用那种漫不经心的语调说:“那你的计划呢?”
“去参观附近的那座修道院,在多瑙河上泛舟,”阿尔巴利诺用仿佛丝毫没有其他企图的语调说道,但稍稍懒洋洋的拉长了声音,“或者正如摩根斯特恩小姐计划的那样……”
——他有什么脸好意思说别人。下一秒他的手指就摸到赫斯塔尔的马甲扣子上去了。
赫斯塔尔啪地抓住他的手腕:“现在还没到晚饭时间呢。”
“按时间计划什么时候要干什么也太过无趣了,”阿尔巴利诺理直气壮地回答,他往前挤了一下,似乎是想要顺势亲吻赫斯塔尔的脖颈,“我的欲望是不知餍足的。”
赫斯塔尔叹了一口气,他依然抓着阿尔巴利诺的手腕,就着这个很别扭的姿势转过身去,然后潦草地在后者的脸颊上亲了一下。
“安分点吧。”他低声说道。
阿尔巴利诺微笑起来。
事实证明不管有没有什么诡异传说,摩根斯特恩小姐都选择了一个挺不错的度假地点。伯爵城堡拥有一个相当有水平的厨师团队,这某种程度上拯救了自从来维斯特兰之后已经吃了许多香肠香肠香肠的两个人的味蕾。
餐后,赫斯塔尔选择在城堡的书房度过晚上剩下的时间,这座古堡里有一间巨大的书房,灯光温暖,原木书架布满了整面墙——这正是一般人想象中一座古堡的书房里应该有的样子……除了书房靠窗的墙壁上格格不入地挂了好几排拥有城堡的那位商人或者维斯和别人的合影,合影中全是曾经租下城堡的顾客,其中还有好几个眼熟的好莱坞演员的面孔。
维斯告诉他们,书房中有很多雷曼家族就已经存放在书房里的书籍,其中过于脆弱容易损坏的一部分已经被收起来,剩下的古书依然还在书架上。
其实这些书在古董书商那里能卖一个好价格,但是城堡的主人显然觉得这些图书的存在更能衬托出“一日伯爵”的尊贵感觉。
此刻天已经全然黑了,赫斯塔尔穿着睡袍坐在扶手椅里,手里拿着一本书,那是一本梅列日科夫斯基的诗集,俄语和德语对照版本,可惜这两种语言对他而言只是完全不熟悉和还不算熟悉的区别而已。
而阿尔巴利诺在他身后的某处鼓捣着什么,等赫斯塔尔把手中的书翻到下一个章节的时候,音乐声忽然响了起来。
赫斯塔尔抬起头,一脸“你又在搞什么幺蛾子”的表情。
——而阿尔巴利诺显然没有让他失望,后者笑眯眯地站在墙角的留声机前面,手里拿着一张黑胶唱片,而留声机里显然正在播放着另一张,柔和的舞曲从那机器里飞出来。
“留声机。”阿尔巴利诺微笑着说,好像这能说明什么一样。
“是的,我视力没问题。”赫斯塔尔以一贯的刻薄语调回答道,“所以呢?”
阿尔巴利诺好像轻飘飘地叹了一口气,他把手里那张唱片放回到留声机边上的桌子抽屉里去,慢悠悠地踱着步走到赫斯塔尔面前,向他伸出手来。
阿尔巴利诺问:“你要和我跳一支舞吗?”
赫斯塔尔镇定地看着他:“……可以拒绝吗?”
“你在这方面真是无趣,当初邀请你们事务所的成员参加宴会的那些姑娘邀请你,你肯定不会这么没有绅士风度的。”阿尔巴利诺哼了一声。
“我只是出于维护律所和客户之间良好关系的考虑,才没有拒绝她们的。事实上要不然当初霍姆斯的坚持,我都不一样去参加那种活动。”赫斯塔尔实事求是地回答,此刻阿尔巴利诺的手依然伸在他的面前,赫斯塔尔想了想,伸手拢住阿尔巴利诺温热的指尖。
阿尔巴利诺盯着那只手,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问:“你上高中的时候就没期待过毕业舞会之类的东西吗?”
“当时我在为大学学费勤工俭学呢。”赫斯塔尔干巴巴地回答道。
“那你简直错过了整个青春期,阿玛莱特先生。”阿尔巴利诺咧嘴一笑,他猛然反手抓住了赫斯塔尔的手腕,一用力把赫斯塔尔拽了起来,“来吧,就算是为了弥补你的遗憾,我可以勉为其难地跳一下女步。”
赫斯塔尔很想指出,他的青春期没有什么遗憾——除了没有在十四岁的时候就把斯特莱德吊死在圣安东尼教堂之外——而现在他们在干的事情显然只是在满足阿尔巴利诺想看他跳舞的好奇心。但是最后他还是没把这句大实话说出来,因为阿尔巴利诺已经很有行动力地把他拽到不会被椅子绊倒的地方,然后干脆利落地把赫斯塔尔的手按在自己的腰上。
赫斯塔尔瞪着他。
“如果现在承认你其实不会跳舞还来得及。”阿尔巴利诺警告道,眼睛在灯光的照耀之下呈现出一种温暖的绿褐色。
赫斯塔尔没有,实际上他选择把这句话当做挑衅——但他也不得不承认,就算是跳女步,阿尔巴利诺的舞步都比他娴熟得多。他踏入已经进行到一半的舞曲中时如同游鱼入水一般毫无磕绊,动作熟练得如同本能。
阿尔巴利诺的面孔沉浸在灯光映照之下的淡薄阴影之中,声音听上去也轻飘得如同影子,他回忆道:“我父母还在世的时候我参加过很多舞会,我父亲经常收到那种社交场合的邀请函——慈善晚宴,某人的生日宴会或者订婚晚会,中规中矩的舞池,每个人都得穿穿晚礼服、系领结……”
而阿尔巴利诺正在叙述的是赫斯塔尔没法想象的故事,他在阿尔巴利诺所述的那个年龄,每天最担心的是他父亲会不会在他回家之后就已经因为酒精中毒陷入昏迷、或者他的钱还是否足够交下个学期的学费。
可他开口的时候声音不知道怎么也跟着放轻了,多奇怪啊,几年之前他还是会用阿尔巴利诺的父母的死因做刺探对方的工具的人。他问:“你喜欢它们吗?”
“无所谓喜爱与否,那只不过是狩猎场。”阿尔巴利诺声音轻而缓,温暖的呼吸吹拂在赫斯塔尔的脸颊侧面,“那些装模作样的社交被用于利益交换,而那些慈善晚会……维斯特兰有不少慈善基金会都用来洗钱,不过我猜我父亲并不知情。”
他停顿了一下,然后嘴唇巧妙地擦过了赫斯塔尔的颧骨下面,他的声音听上去更加暗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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