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显然面前是位经常关注新闻,而且对维斯特兰钢琴师有点跑偏的认同心理的年轻人。在维斯特兰这种人一抓有一大把,有的是人觉得钢琴师又酷又帅,是个活体翻版蝙蝠侠。
“叫我阿玛莱特,”赫斯塔尔面无表情地回答他,“或者能叫我阿玛莱特先生更好。”
“怎么这么生疏啊!”菲斯特说,并且做出一副痛苦地捂心口状,“你可是要跟我一起相处接下来十四个月呢——没错我只剩十四个月的刑期,表现好还能减刑——我听说你被判了六十多年,对吗?”
赫斯塔尔之前完全没想到自己的狱友会又自来熟又话痨,但是在不知道要留在这里多长时间的情况下,他也只能尽量习惯了。他抱起手臂,轻松地倚在墙壁上,问道:“你因为什么入狱?”
“诈骗。”菲斯特乐呵呵地说道,“检察官是用这个罪名起诉的,但是我觉得这么说不完全符合事实:女孩儿们给我金钱,我带给她们爱情、关怀和超级棒的性爱——唯一的问题只不过是我让她们投资的那个公司不真正存在而已!这怎么能算诈骗呢!”
赫斯塔尔很想指出,他干的事情在哪国法律里都算诈骗,而且被他一解释怎么听怎么像是诈骗和牛郎的结合体。
“而且最后一个女孩,可爱的安妮,我是真的对她有点好感。”菲斯特继续喋喋不休地说下去,显然,他好不容易才等到一个人来跟他分享心路历程,完全不愿意放弃来之不易的机会,“你简直没法想象我是怎么暴露的,我女朋友,呃,她算是我的女朋友吧?她是个护工,结果——”
而他的室友显然并不想知道一个诈骗犯是怎么在自己的假女朋友面前暴露的,好在这个时候,走廊里想起了一道刺耳的铃声,震得人太阳穴呼呼直跳。菲斯特从善如流地打住了话头,望向铁栏杆之外:“啊,上午的活动时间要开始了。”
赫斯塔尔的神情就好像在说“谢天谢地”。
——结果还没完。
“跟我一起去操场吧。”菲斯特热情的邀请道,他是个非得跟同学一起上厕所的小学女生吗?赫斯塔尔真的很想冲他翻白眼。“我可以给你介绍一下这个区的形势。你是第一次入狱吧?在这种地方知道那个大佬是你惹不起的是很重要的。”
……看来眼前这位诈骗犯确实有很丰富的入狱经历。
扪心自问,赫斯塔尔真的不想理他,但是菲斯特有一点说得很对:赫斯塔尔知道狱中的关系有多错综复杂,有不少黑帮最开始就是从监狱中诞生的。所以,弄清楚他所在的这个区的势力划分十分重要,这是未来所有计划进行的第一步。
赫斯塔尔打量着对方,而菲斯特用一种相当期待的目光看着他。
最后赫斯塔尔慢条斯理地点了个头,算是同意了:“我们走吧。”
阿尔巴利诺沉默了许久。
很难猜测他这个时候在想什么——大部分人都会认为,他们对一个杀人狂心中所想一无所知——他依然保持着那种礼貌的微笑,但是这种神色依然是冷的,看着就好像他正琢磨着什么时候把一把刀从身上掏出来似的。
“你不用这么紧张,我不会用一个身在监狱里的人的安危来威胁你的,那有多无聊啊。”加布里埃尔哈了一声,坦然地说道,“这只是一个提议:我有些人脉,如果你想,我可以想办法让你见一见他。”
最后阿尔巴利诺开口的时候声音里还是并无泄露多余的情绪,他只是说:“我还需要考虑。”
“谨慎是一种美德。”加布里埃尔笑了一下,她慢条斯理地抚平衣服前面的褶皱,慢吞吞地站了起来,“我并不着急,你可以慢慢考虑——到时候我会联系你的。”
然后她脚步轻快地快步走了出去,随着她出门的动作,原本人满为患的餐厅里的其他人全部纷纷放下手里的餐具和其他事物,一声不吭地离开座位、从不同的出口离开了餐厅。
只是在几十秒之内,原本喧嚣的餐厅就变得寂静而空荡,顾客、服务员还有之前站在柜台里的收银员全都失去了踪影,就只剩下阿尔巴利诺一个人坐在原处。
阿尔巴利诺稍微愣了一下,然后冷冰冰地嗤笑了一声。
第106章 樊笼之下 03
典狱长与另一个人一起并肩站在一家疗养院户外的石子路上。
疗养院离新塔克尔联邦监狱有两个小时的车程,和所有建在维斯特兰市远郊的建筑物一样,疗养院的四周全是大片大片的茂密树林。八月中旬的森林是很是赏心悦目,阳光从树梢之间洒落下来,气温适宜,空气中充满了暖洋洋的青草香味。
有些护工在室外走动——大部分搀扶着腿有毛病或者得了帕金森或者阿兹海默症的老年人,少部分护工负责的人是更年轻一些的病人,而卡巴·斯特莱德就是其中的一位。
现在的斯特莱德与五月份时赢了审判、意气风发地从法庭里走出来的那个男人已经大不相同了,很多人都无法想象左轮手枪冲着脸开一枪到底会造成怎样的损害。不如这样说:他半边脸都塌下去了,现在残缺了骨骼的面孔用某种支撑材料形状奇怪地撑起来,失去的那只眼睛愈合成一片坑坑洼洼的肉质平面。
那颗子弹把他的大脑搅得一团糟,斯特莱德现在无法精确地控制自己的身体、也无法清晰地吐出一个句子,但是典狱长知道,在这颗丑陋的头颅之下,思绪依然在运转。
他听说,护工已经磨合出了一套方式,用斯特莱德眨眼的频率来判断他的意图,这也就意味着,如果斯特莱德愿意,仍然有一种方法把红杉庄园的所有会员从茫茫人海中指出来。
只要他愿意。
正是因为这种头上悬着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的感觉,让典狱长明白,如果他想要保证自己的安全,就必须得铲除斯特莱德最深刻的恐惧——意即,铲除赫斯塔尔·阿玛莱特。
所有人都一遍一遍地跟他说,你完全可以安心,这个人被判的监禁近乎等于无期徒刑,他再不可能踏出监狱一步。但是斯特莱德似乎不这样认为,他用乱颤的手和惊恐的眼睛表达了他的意图:他相信那个魔鬼会越狱,并且一定会取他的性命。
于是,为了不让这位知道太多秘密的先生在惊恐之下告诉警方一些不该说的消息,他必须做出行动。
“我觉得事情很快就会有新进展,”典狱长告诉站在身边的人,“阿玛莱特刚搬进双人牢房的时候,其他人都在花时间观察他,毕竟他顶着疑似维斯特兰钢琴师的名头。现在,我觉得该有沉不住气的人试试水了。“
“你做得很好,”这个时候,站在典狱长身边的那位大人物声音缓和地说道,“阿玛莱特是个黑帮律师,他有一大票仇人,把他换到双人囚室里之后,他的日子不会太好过的。”
典狱长明白这位大人物的意思:如果阿玛莱特很不巧地在监狱里死了,他必然不能被单独监禁,那样会引来很多后续调查的;而监狱里经常有冲突爆发,总有些人在一群愚蠢的黑帮争夺这笼子里的权力的时候不幸负伤,如果阿玛莱特不幸死在这群人之中,就没有人可以说什么了。
“我只有一点不太明白,”典狱长吞咽了一下,依然注视着那个护工的背影和坐在轮椅上的斯特莱德,“为什么不直接让斯特莱德消失呢?”
那位大人物轻轻地笑了一下,摇摇头:“太多人盯着我这个位置了,只要斯特莱德一死,我的政敌们就会选择用这一点造势……虽然我不认为他们能拿到什么证据,但是我不想在竞选之前出现这种舆论风向。”
典狱长点点头,这个时候,推着斯特莱德的护工已经彻底在他们的视野里消失了。典狱长也就选择在这个时刻转头看看那位大人物的脸:那是位年近五十、身材高大的黑发男人,鬓角覆着一层白霜,面容看上去成熟而睿智。
这是一张在报纸上常能看见的面孔:布鲁斯·普利兹克先生,维斯特兰市市长,即将到来的2018年州长选举中最热门的人物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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