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有什么丢人的,我就算是七老八十了,我是从我老爹肚子里滚出来的,”白知景是真不知道这有什么可难堪的,他抬手拍了拍肚子,大拇指一比划,“语文书里边都说了,咱们要歌颂伟大,生孩子可不就是这世界上最牛逼的事儿吗,再大的伟人那也是生出来的!怀孩子多累啊,生孩子多疼啊,带孩子多不容易啊,我就觉得我爹是最了不起的Omega,他可是大教授,年轻时候还是警察呢,比许多Alpha都厉害几百倍,怎么就不能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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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许靠在门边安静地看着他,眼底一点点浮起笑意。
要是旁人听了这话,估计会觉得白知景这小孩儿是叛逆,非要故意顶嘴,好彰显自个儿多么有见地、多么有想法,十五六岁的小少年都这心气,就爱和大人作对。
但应许再明白不过,小家伙压根儿没那些个弯弯绕绕的小心思,他心里是怎么想的嘴上就怎么说。
白知景小朋友是在蜜罐子里泡大的小孩儿,他看见的空气是甜滋滋的,遇见的每个人都是好的,他对那些狭隘的条条框框没有任何概念。
很多人是见过、经历过了这个世界的不平等,才恍然大悟原来这是不对的;白知景就不一样了,他才不关心陈旧教条里规定的Alpha该做什么Omega又该做什么,他只知道每个人生下来都是该快乐的。
小家伙兜里有太多太多糖了,不管见了谁都想分一点出去,咋咋呼呼莽莽撞撞的样子就是个没长大的小屁孩,但有时候应许又觉得他活得比很多大人都更通透,像个裹着水晶皮的糯米丸子,里头是奶味儿的馅,一眼就能看到底。
每个人都在被别人定义,也在定义别人;但景儿不是,他只定义他所能感知到的鲜活的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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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里几个年纪大点儿的听了白知景这话脸色都不好了,一副“这孩子在胡说八道什么”的表情;倒是有个店员小姑娘,看起来也就二十来岁,眨了眨眼感慨道:“没想到你还是个平权小斗士呢。”
“你怎么还骂人呢,我最讨厌平泉了,”白知景这下子不乐意了,老大不高兴地瘪着嘴,“我是我们老姜胡同小斗士,今年的第一名保准是我们。”
其余人不明就里,只有应许“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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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泉胡同就在他们老姜胡同边上,白知景五岁那会儿开着辆玩具小车满胡同跑,有回趁着应许不注意,他自个儿开岔路了,开到了平泉胡同一间院子里去,被人家养的大鹅追了两条巷子。应许顺着哭声总算找到了小家伙,把小孩儿抱手里哄了两小时才算哄好了,那之后白知景就留下了后遗症,单方面和平泉胡同不共戴天;白知景十岁那年,他觉着自个儿长大了,可以和大鹅一较高下了,于是拎了只烧鹅,去人家养鹅的院门前耀武扬威地瞎转悠,结果那户人家不养鹅了,改养大狼狗了,把白知景吓个够呛,逃窜回来的路上摔了个狗吃屎,疼的眼泪汪汪,哭声能响彻十里地——小家伙和平泉这梁子算是彻底结下了。
再加上这几年首都在搞文明胡同评选,平泉次次都是一等奖,回回压老姜胡同一头。白知景自诩是老姜胡同第一恶棍,承担着保卫老姜的伟大使命,觉着老姜胡同就是世界上最牛逼的胡同,心底里当然愤懑不平,一气之下挥毫洒墨,写了篇一千三百多字儿的文章,旨在揭露平泉胡同的黑暗内幕,这样的胡同都能拿一流,那真是天理不容啊!
关键是他写就写了,写了还要给报社去投稿;关键是他投稿也就投稿了,用的还是他爹尚楚的名字。
报社编辑一看这发件人,再一看这标题——警校教授亲自揭露评选内幕,大新闻啊!这个月的kpi都不愁了!
再点进去正文一看,一千多字儿翻来覆去就写两件事儿:一个是大鹅多凶猛;还一个是狼狗多歹毒。
当晚白知景遭到了他爹尚教授的无情毒打,屁股上顶着俩巴掌印,火辣辣的疼,趴在床上边掉眼泪边发QQ空间:
“平泉胡同是我的仇家,QQ好友里谁家住在平泉的,请你自觉向我道歉!”
发出去两秒还不解气,于是又发了一条:
“我一辈子都恨平泉胡同的鹅和狗,QQ好友里谁家在平泉养鹅的,请自觉带上烧鹅向我道歉!”
宋宝贝第一个评论他:
“景儿,烧鹅能分我吃点儿不?”
白知景看了这条评论更来气了,一来气屁股就越疼,一疼眼泪就掉的越厉害,眼泪把枕巾都给浸咸了,晚上睡觉梦见去吃烧鹅,舌头舔着了枕巾,咸了吧唧的,烧鹅怎么变成了咸水鸭?
第二天醒来坐床上琢磨了十多分钟,怎么想都是平泉胡同的错。
他野熊帮和平泉胡同势不两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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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了啊,别科普你和平泉胡同那段战斗史了,”应许忍俊不禁地说,“走了,我还赶着时间呢。”
白知景跟在应许后头出了门,出了空调间被火辣的太阳一晒,白知景立刻就蔫儿了,拽着应许的衣摆问他:“我和你去学校吹空调吧,我铁定不捣乱,我还能给你端茶倒水,要是你有什么特殊需求,我也能服务。”
“哟,什么特殊服务啊?”应许转头问。
白知景朗声说:“解闷儿呗!还有谁比我更适合干这活儿么?”
“那倒是没有,”应许乐了,“也没谁比你更闲。”
“你就让我一道去呗,我什么都能干,不怕脏不怕累,长得还好看,”白知景拽着他不放,自我推销起来,“太阳当空照,花儿对我笑,小鸟说早早早,景儿真的是个好帮手!”
应许眉毛一挑:“真什么都能干?”
白知景点头:“嗯嗯!”
“成,我们实验室马桶堵了三天了,”应许眉毛一挑,“你去通通。”
“......你们还大学生呢,真不害臊!”白知景嘟囔说,捏着鼻子说,“隔着二里地我都闻见臭味了。”
“不逗你了,你先回家,去老姜胡同等我也行,”应许说,“最近有个大项目在监测,我晚上还不知道忙到什么时候,顾不上你。”
“大学生可真累,”白知景叹了口气,“那你什么时候能歇息啊?”
应许想了想:“周五吧,带你去看电影。”
“真的啊!”白知景一听这话就起劲儿了,“咱们看《蜥蜴人入侵》吧!肯定刺激!”
“行,”应许拍了拍他的脑袋,“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第18章 一家三口
打了辆车回碧水,家里一个人也没有,两百多平的精装大复式空空荡荡的,喘口气儿都有回声那种,要说热闹可比老姜胡同差远了。
白知景就烦这点,他老爸和他老爹都是大忙人,职位越高就越忙,三天两头就得全国各地到处飞。房子再大那也是造来给人住的,没了人就一点儿意思也没有了,所以他才喜欢往应许那边跑,陪应许唠唠嗑,陪爷听听越剧,还有个应英姿虽然讨厌,但好歹也是个大活人,有人气儿。
白知景把书包甩到一边,楼上楼下转悠了两圈,好几天没见着他爸他爹了,心里头还怪想的。
夏天下午闷得很,中央空调温度打到最低,白知景光着膀子躺沙发上玩了会儿手机,玩着玩着就眯着眼睡过去了,睡着睡着身上就一阵阵发凉,就和被关进了冰窖似的。
白艾泽和尚楚七点多才到家,白知景迷迷糊糊听见开锁声,费劲地从沙发上爬起来,鼻子上挂着摇摇欲坠的鼻涕,想着出门迎接迎接,顺便高歌一曲表达对两位老父亲的想念,没料想到起身起猛了,头晕脑胀的,冷不防眼前一花,大脚趾撞上了茶几尖角,指甲盖被这么一顶,险些和趾头肉劳燕分飞,白知景疼的一声哀嚎,两行眼泪就和撒豆子似的滚了出来。
尚楚在门口听见声儿就乐了,进屋瞅见他儿子抱着脚丫子坐地毯上嗷嗷,脸蛋子上糊着眼泪,上半身一丝不挂,小白肚皮鼓鼓的,喜剧效果贼强,他一下子没忍住,笑得更开心了。
白知景泪眼朦胧地抬起头,时隔多日终于见着了他朝思暮想的老爹,加上他脚趾头疼的实在厉害,课本儿里边说人在脆弱的时候更需要家人的安慰,身体上的创伤可以用家庭的温暖来弥补,于是白知景颤抖着喊了一声:“爹,我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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