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胸口像压了一块大石头,堵得他喘不上气来。
白知景在电视剧里看过这个场景,瘫痪在床的老人变得反应迟钝、流口水、大小便失禁,但那都是电视剧啊,电视剧里的剧情怎么会发生在爷身上呢?
就在前几天,他还推着爷在胡同里遛弯,还说等爷能站起来了,他就带爷去骑大老虎,威风凛凛的,让所有人都羡慕!
爷被逗得放声大笑,白知景趁机邀功,问爷说:“爷,我是不是对你最好的?我最乖了!”
“景儿好,景儿最好,”爷笑着回答他,“景儿多乖啊......”
不过才几天时间啊,爷怎么就叫他“顶儿”了呢?
白知景第一次真真切切地感知到,爷老了,爷的生命以一种不受控制的可怕速度在迅速流逝着。
书里说过,生老病死是人间常态,但白知景讨厌这一切,他讨厌生老,讨厌病死,他要他爱着的人永永远远活着。
“哎哎哎!干嘛呢!”路过的护士皱着眉,“流血了还不快处理!Alpha了不起是吧?信息素飘来飘去了不起了是吧?这楼层住着多少Omega,赶紧去打抑制剂!”
白知景这才觉得指尖生疼,他讷讷地“哦”了一声,又眨了一下眼睛。
“你干嘛呀?”护士见他要哭不哭的样子,一下子也没了注意,“受伤了还是怎么的?快去处理吧,别哭别哭啊,你这孩子真是的......”
白知景被轰走了,他找了个厕所,把血冲干净,又到楼下小卖店买了个创可贴包上,回病房的时候应许正在喂爷喝水。
爷喝一半漏一半,应许拿毛巾垫着爷的下巴,给爷擦干脸,问爷:“还喝吗?”
“不了,”爷摇了摇头,“不、不渴了。”
“好,”应许帮爷提了提被子,“等会儿该吊水了,我给您换个尿片,再擦个身子。”
爷的嘴唇抖了抖,闭上了双眼。
白知景在门边安静地看着,应许始终很平静,平静地接受了这一切事实,平静地揽下了包括喂水喂饭、换尿片、擦拭身体等等一切琐碎的工作。
他越是平静,白知景就越是难受,心里针扎似的疼。
病房里,应许取了一片新的成人尿布,拉上了床帘。
白知景静悄悄地走了进去,拿起自己放在电视柜旁的书包,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
晚上回了家,白知景给他远在南方的两个爷爷拨了视频电话,爷爷看出了他的反常,问他:“我们小景儿今天怎么不开心了?”
“爷爷,”白知景吸了吸鼻子,“你们要多多锻炼,多多吃蔬菜,不要挑食,也要喝牛奶,洗澡要穿防滑拖鞋,手机不要关机,时时都要开着定位......你们不能生病,千万不要......”
他哽咽了一下,继续说:“......生病。”
“景儿,怎么了?”两位爷爷见小孙孙这样,心疼地问,“爷爷身体好着呢,特好!”
白知景不想两位老人担心,用力抹了抹湿润的眼角:“没事,就是想你们了。”
“傻景儿,”爷爷疼惜地叹了一口气,“你这傻孩子,都十七岁了,还和小孩子似的。”
挂了电话,白知景呆呆地在窗户边站着,抬头望着天上的月亮。
月亮上住的是仙子吗?他那么喜欢月亮,仙子怎么不能实现他的愿望呢?
在白知景发愣的这会儿,外边传来开门声,家里两个大人回来了。
“操!”尚楚骂道,“白艾泽你行不行啊,你这身手退步明显啊,一个持刀的小歹徒就能把你伤着,我寻思你不是挺勇吗?当年十多个毒贩子拿着枪追你,也没把你蹭破点儿血皮啊!”
白知景指尖一顿,他爸受伤了?
“阿楚,”白艾泽无奈的声音传来,“我没事。”
“滚滚滚!”尚楚把门关出了一声巨响,“要不是老黑打电话叫我去医院,你是不是不打算告诉我啊?是不是还得编个借口不回家,等伤好了才回来啊?”
他爸还进医院了?
白知景心头猛地一沉,连拖鞋都顾不上穿,慌慌张张地跑到外面,看见他爸右手臂上缠着雪白的绷带,顿时一愣:“爸,你怎么了?”
“死不了,”尚楚哼了一声,“被刀子拉了个口子。”
白知景睫毛一抖,“啪”地砸下一颗眼泪来。
尚楚和白艾泽对视一眼,这才觉出不对,白艾泽说:“景儿,没事,小伤。”
刚包扎的伤口难免渗血,绷带上透出不明显的血渍,这一点点血渍像是一根导火索,“轰”一下点燃了白知景压在心里的那堆炸药。
他知道这是小伤,他也知道他爸爸是刑警,受伤在所难免,但他就是忍不住。
白天在医院里的恐惧、惊惶霎时间如同决堤的潮水般涌了上来,白知景重重捶了捶心口,还是觉得喘不上来气,于是他再也受不了了,忽地放声大哭。
白知景很多很多年没有这么哭过了,他怕疼,疼的时候也哭,但不像今天这样,像是要把心肝脾肺全给一股脑哭出来似的。
尚楚捧着他的脸,有些慌张地问:“怎么了?是不是哪里受伤了?哪里疼啊?”
白知景泣不成声,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我不要......不要你们......受、受伤......”
原来傻孩子是因为这个担心。
白艾泽哭笑不得,拍了拍白知景的脑袋,轻声安抚:“没事的,景儿,没事。”
“我不!我就不......”
白知景实在太害怕太害怕了,他以前没想过人会变老,他没想过有一天他也会像应许一样,眼睁睁看着亲人在病痛的折磨下无能为力,他没想过这些,所以他怕。
“傻帽儿,”尚楚揽着他的肩膀,眼角也有些湿润,“傻小子,赶紧长大吧。”
“我不长大,”白知景抽噎着说,“我不长大,永远不长大,你们就不变老,永远永远......”
“说什么傻话,”尚楚敲了敲他的脑袋,“多大的人了。”
“我把我的寿命分给你们,”白知景红着眼眶,眼睛里充满了孩子气的执拗,却又格外的认真,“如果你和我爸死了,我也要死,我不想......不想......”
——不想一个人走进大人的世界。
尚楚重重闭了闭眼,乌黑的睫毛变得湿润,白艾泽也轻轻叹了一口气。
“景儿,”白艾泽喉结攒动,“爸爸不能永远保护你,你知道的。”
白知景用力地摇头。
-
长大是一件如此困难的事情,白知景哭了半个晚上,第二天眼睛肿的没法见人。
这段时间唯一一个好消息就是,宋宝贝宣布他和李佛在一起了。
确定恋爱关系的那种在一起。
第96章 减负
刚听说这事儿的时候,白知景一下没反应过来,怔怔地问:“啥意思啊?”
井飞飞也傻了,跟着白知景说:“啥意思啊?”
“你咋也有口音了呢!”宋宝贝朝井飞飞翻了个白眼,“就那意思呗!”
白知景瞪着眼:“你和李佛搞上了啊?”
井飞飞只会鹦鹉学舌:“你和李佛搞上了啊?”
“啧,说那么难听呢咋!”宋宝贝难掩得意,“恋爱懂不懂?我这叫谈、恋、爱。”
白知景咽了咽唾沫:“我操!”
井飞飞不过脑子:“我——唔唔......”
宋宝贝连忙捂着井飞飞的嘴,顺道踹了白知景一脚:“你看你把飞带成啥样儿了,好好一小天才差点儿说脏话了!”
三人蹲在教学楼外的小花坛外头,井飞飞叽叽喳喳个没完,问宋宝贝你什么时候喜欢李佛哥的呀,你们在一起多久了呀,李佛哥都高三了,这时候谈恋爱是不是影响他高考呀......
宋宝贝欢欢喜喜地回答了,他现在恨不能全世界都知道他交了男朋友,男朋友白白净净的,还会好多乐器,是个艺术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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