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怎么说,”白知景深呼了一口气,“他们总是说我,我......我撑不住了啊爸爸,凭什么我就要让人这么欺负,我真的......真他妈的操蛋!”
一句简单的话白知景都说的断断续续,他真的不愿意再回想那些场面,不能回想他们说“井飞飞就是你害死”时候的嘴脸。白知景说他自己一想到学校就想吐是真的,不是什么夸张的修辞手法,确确实实是一种抑制不住的生理反应。
就是想吐。
“白知景,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别委屈?”尚楚冷哼一声,“觉得全天下都对不起你?”
白知景垂着头不说话,他知道尚楚是真的动怒了。
他的两个父亲一贯给他最大限度的自由,他学习不好没关系,他玩心太重没关系,他十几岁了还爱哭没关系,他干什么都可以,就是不能够逃避。
白知景知道自己完全就是鸵鸟心态,他把自己的脑袋埋在沙堆里,好像这样就可以躲开外面肆虐的沙暴。
尚楚给了他一个月的时间,本意是想让他把脑袋从沙堆里拔出来,却没想到他不仅没有重新捡起面对风暴的勇气,反而决定彻底逃开这片地域,到另一个安逸舒适的环境里去生存。
“这才哪儿到哪儿了,你就和我说你撑不住了,”尚楚鹰隼般犀利的双眼盯着白知景,“你有什么可撑不下去的,你就他妈的挺起胸膛堂堂正正的上课去,谁能把你怎么样?搁我上学那会儿,要是我像你似的,连这个都挺不过去,现在就压根儿不会有你!”
“老爹,可我不是你,”白知景盯着面前盘子里的一颗红烧狮子头,低声说道,“你那时候发誓要快点长大,发誓要拿第一名,发誓要做第一个考进警校的Omega,可我没有你那么厉害,我也没有你那么了不起的理想;我不说争什么第一名,我不做最后一名就谢天谢地了;我也没有小说里那种惊天动地的反叛精神,我好容易遇着一个鼓励我相信我的老师,我就开心的不得了;我也不想长大,我就想要做个小屁孩,我就想和大宝、和飞飞永远在一起,就像我们以前那样......”
尚楚没想到白知景会说这些话,不禁怔愣片刻。
白知景缓缓抬起头,眼尾泛着些薄红,睫毛微微湿润。
“但这些都没了,我尊重的老师没了,我喜欢的朋友也走了,”白知景神情有些恍惚,“我晚上都睡不好觉了,我现在就想不靠吃药也能睡个好觉,睁眼就能到天亮的那种......”
吃药?这傻小子在吃什么药?
尚楚和白艾泽对视一眼,两个人皆是心头一紧,皱眉问道:“景儿,你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
“有点儿吧,”白知景用手背重重抹了抹眼角,拿起筷子又往嘴里塞了一口白饭,“别的也没什么,就是挺想吐。”
第二天上午,白艾泽去一中给白知景办了休学手续,开车带儿子去了全首都最好的私人心理诊疗室。
这么长一段时间,他们一直没有发现白知景的异样,他本来是一个那么乐观的孩子,给他一根冰棍儿他就能开心一整天的那种。
但现在,傻孩子好像钻进了一个牛角尖里,他在白天表现得没有任何异样,还是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样子,乃至于就连身边最亲近的人都没有发现,他在多少个黑夜里都睁着眼,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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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白知景的问题不大,远远不到精神障碍的程度,但他还是在白艾泽的要求下,定期来诊疗室接受治疗。
白知景不排斥心理医生,在他看来看病就是坐下来听听音乐聊聊天,加上心理医生温温柔柔的,说话声音也好听,他反而还挺喜欢来这儿的。
又这么过了小半个月,爷半夜突发呼吸衰竭,进了一趟手术室,险些出不来。
医生递过来病危通知书,问谁是家属,赶快来签个字。
“我是。”应许沉声说道。
比起蜷缩在木凳上六神无主的应英姿,应许显得非常镇静,甚至还可以沉着地嘱咐医生爷对哪些药物过敏。
医生似乎也没有见过生死面前如此理智的家属,有些诧异地看了应许一眼。
白知景差点儿也被应许这副波澜不惊的外表骗了。
他快速浏览了一遍通知书,揭开笔帽,在签名处写下了“应”字的第一笔,一个点却迟迟落不下去。
白知景这才发现,应许握笔的手正在微微颤抖,指尖用力按着笔杆,泛出了骇人的青白色。
他怔愣片刻,恍然发现原来应许也有这么脆弱的时候......
爷住院以来,应许甚至没有显露出任何和以前不一样的地方,他连故作坚强的瞬间都没有过,就好像这件事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就和太阳东升西落一样,是自然规律运转下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他好像早就做好了这一切准备,无论结果是好的或是坏的,他都可以坦然接受。
直到看见应许手背上凸起青筋的这一刻,白知景才发现,应许也有着一副和他一样的血肉之躯,应许才不是什么刀枪不入的钢铁巨人。
“还签吗?”医生问道,他以为眼前这个面色冷静却迟迟不肯下笔的年轻人估计是要放弃手术室里危重的老人了。
白知景深吸了一口气:“签的,我们签。”
他走到应许身边,牵起应许的手腕,带着应许在那张冷冰冰的通知书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应许写得一手好字,笔锋一贯苍劲,这一次他却连自己的名字也写得歪歪扭扭。
在亮着红灯的手术室门口守了大半夜,那盏提示“手术中”的红灯终于灭了,两名医生推门走了出来。
白知景一颗心脏吊到了喉咙口,生怕听到电视剧里常出现的那句话——“抱歉,我们尽力了。”
“手术很顺利,病人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
应许显然松了一口气,白知景牵着应许的手,低声说:“没事了,没事,爷没事的。”
就在这时,一直缩在角落的应英姿突然发出了一声嘤咛。
白知景和应许循声看去,发现应英姿满头冷汗,捂着自己的肚子,神情压抑且痛苦。
第112章 谁是傻子
应英姿怀孕了,一个半月。
刚才的下腹坠痛只是一次非常普通的吃坏了肚子,加上在手术室外等着爷的结果,小姑娘精神过于紧张,所以导致了急性腹痛。只是这个时机过于巧合,让应许撞破了应英姿的秘密。
白知景万分诧异,头脑几乎是一片空白。
应英姿再任性、再胡闹,也只是一个刚满十八岁不久的小姑娘啊,她怎么会......怎么会怀孕呢?
爷的病房在B栋13层,应英姿的妇科急诊在A栋2楼,两栋楼之间要经过一段长长的回廊,此时这条长廊安静的有些过分。
爷麻醉还没过,呼吸机需要有人随时盯着,应英姿那边的医生又不断在催促要家属过去。
“应许,你去吧,”白知景有点儿手足无措,他刚从爷生死未卜的恐惧里跳出来,转眼又掉进了另一个泥潭,他满眼担忧地看着应许,“我看着爷呢,你去吧。”
“没事儿,”应许看着呼吸机连接着的电子屏幕上起伏并不明显的波浪线,“不用过去。”
白知景整个人还都是怔怔的:“你妹她......”
“她要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应许拉了一张小板凳坐在床边,额头抵着床檐,万分疲惫地说,“景儿,就随她去吧,我太累了。”
白知景心头一阵刺痛,默默走到应许身后,把手搭在他的肩上,轻轻捏了捏。
没过几分钟,病房进来了个护士:“应许,你妹妹那边喊了好几次了,家属过去下。”
爷住了这么久的院,这层楼的医生护士都知道应许,也认得应英姿是应许妹妹。
“我们不去了,”白知景替应许回答,想了想又说,“现在先不过去,爷这边还要人看着呢,等一会儿。”
“老爷子这边你就放心吧,我们重点监护着呢,”护士又敲了两下门,催促道,“你妹妹那边赶紧的,情况比较特殊,你过去拿个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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