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暗行动(266)
话已至此,刑骁一通电话,调来一辆警车,亲自把孟然和吴瑕送回了酒店。
傍晚黄昏,吴瑕呆坐在房间内,始终没等到孟然的召唤。他细数着要和局长大人确认的大小事宜,不知明日行程是继续上新华门守株待兔,还是立刻网上订票打道回府。
眼看天色已晚,吴瑕给孟然去了一条微信,话说得很有分寸,半是试探,半是关怀:您饿不饿,要不要我让服务员给您送餐过去?
约是过了几分钟,微信提示一响,孟然反问:你想吃什么?
要搁平日里,孟然并不常对吴瑕表露关怀,一是上级对下属需要立威,二是吴瑕的长相需要避嫌。
自吴瑕念警校起,他那一副形似齐锐的好皮囊就接连不断给他带来了好运。赫赫有名的刑侦总队长齐锋仅看了他一眼,就将他调到身边,进出相随,大力提携。
少年得志的吴瑕连升三级,摇身成为了齐锋的贴身大秘。若是只把他定义为一尊替身花瓶,那是缺乏客观,言过其实。在齐锋的严苛要求下,吴瑕凭借着自己硬核的智商、卓越的情商,小小年纪就在83号里站稳了脚根。
有一回,齐锋应酬时多喝几瓶,神智恍惚下,抱住驾驶座上的吴瑕压抑地哭了一场,他喊的那个人的名字是小锐,口口声声说的是抱歉与对不起。
吴瑕自知,他的这副容貌只有在思念齐锐的人与之关系决裂时,方有慰藉、疗伤之用。
诸如过去的齐锋,现在的孟然。
吴瑕若有所思地盯着微信,拇指一动,回复写道:我带您去一家有特色的餐馆吧。
吴瑕带孟然下的馆子主打的是老北京涮羊肉。铜炉加炭,氤氲蒸腾,满是浓浓的烟火气。
新鲜的羊肉成排上了桌,吴瑕殷勤地执筷涮好,飞快夹去孟然碗里,自己则见缝插针,随便糊弄上几口。
孟然埋头吃了一阵,听吴瑕口口是道地介绍与解说,突然打断了他的话:“如果老总坚持不肯见我,等到了黄江,你可以选择重新回到齐锋身边。”
话音一落,吴瑕两指间的长筷微微一动,薄纸般的肉片随即落入汤中,他抬眼看向孟然,坚定说道:“我想跟着您。”
孟然拿起公筷,撩回那几片漏网之鱼,夹去了吴瑕碗里:“你很聪明,各方面条件也十分拔尖,值得去辅佐更有能力和地位的领导者。一旦我真的失势,你没必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不会的,我看人一直很准!”吴瑕的一双眼睛牢牢盯着孟然,“我觉得您就是最好的,我不想再换人了……”
这后半句话隐隐带了几分暧昧的歧义,炉内炭火烧得正旺,白稠汤料滚得正浓,莫名又凭添了几分无言的尴尬。
孟然看了吴瑕一眼,就见他像是红了脸颊,自顾自夹了几片羊肉,囫囵一口送入嘴里,低头去嚼。
第219章 谁主沉浮 50
吃过了涮羊肉,孟然并没有立刻回酒店的意愿,问起吴瑕还有什么可玩的,大有受挫、碰壁过后,今宵有酒今宵醉的意思。
尽管是在客场北京,吴瑕依然把一切安排得妥妥帖帖,他打了几通电话,发了几条微信,一番呼朋引伴,很快就在时下最潮、最热的夜场里筹办出了一个小型party。
两人打车到了KTV门口,几个北边的朋友立刻迎了上来,他们是一群二十多岁的青年男女,个个脸上洋溢着青春与活力。
青年们并不知道孟然的真实身份,只当他是吴瑕在黄江的普通朋友。一个男孩主动招呼了孟然一声,顺势把手勾在他的肩膀上。
吴瑕见状一惊,连忙喊道:“喂!手……”
孟然却冲他一摇头:“没事的。出来玩,热络一些才好。”
一行人闹哄哄地进到了包间,就见玻璃茶几上,亮晃晃的酒杯已经摆了几排,洋酒兑碳酸,喝着轻松,醉得却快。姑娘、小伙们没一个怕生,唱跳玩闹,气氛嗨爆。
绚烂的灯光、劲爆的音乐、带动气氛的罚酒游戏……夜场里玩的那些,孟然也算基本精通,一群人坐近了,玩开了,有人猜起孟然是干什么的。
“我是警察。”孟然一勾嘴角,“在派出所里管一个社区。”
他这话说的不算全假,唯独时间轴被拉退了整整七年。
有人调侃起吴瑕来,问他道:“小瑕!这回出来玩,你那个变态领导不管你么?”
吴瑕的脸色瞬间变了:“胡说什么呢?你领导才变态!”
挑起话头的人打开了手机照明,恶作剧似的往吴瑕脸上一晃:“靠!你脸红什么呀?是不是喜欢你那领导啊?”
“再胡说,我揍你啊!”吴瑕彻底急了,把酒杯往桌一撂,不敢看孟然一眼。
谁料孟然却毫不介意,顺着对旁人的话继续往下说:“他那领导我见过,严肃又无趣,是挺变态的。”他说着,又看看吴瑕,淡淡一笑:“不过今晚,他管不着。”
吴瑕顿觉脊背发凉,就恨不能当场道歉,只得默默举杯,自杀式罚酒。
一群人又唱又跳,闹腾了好一阵。孟然的公职信息被一个女孩搜索了出来,白底黑字的百度百科,清晰明了地揭示了他的真实身份——黄江市公安局副局长。
这条百科页面很快传遍了在场除孟然和吴瑕以外的所有人,紧跟着,包间内的人数开始逐渐减少。吴瑕被朋友们喊了出去,几个人回来时,脸色都有些不大好。
最后离开的两三个人临走前气不过,七嘴八舌地指责吴瑕。
“你把我们当什么了?陪你领导喝酒、划拳的公关么?”
“自己爱拍马屁还捎带上别人!过分!”
受骗上当的几个人发泄完了,重重甩门离开。
吴瑕有气不能出,胸中一阵憋屈。
身旁的孟然一言不发,只是看着那只难得犯愁的小狐狸,突然忍俊不禁,笑了出来:“你啊,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是您先主动隐瞒身份的!”吴瑕为自己申辩。
今晚的孟然无心批评教育,只好认错让步:“行吧,是我的错。”
他自顾自地抿了一口杯中酒,神情渐渐黯淡:“说起来也许你不信,我在基层的时候,也有很多要好的朋友……”
吴瑕听出这话里的一丝落寞,立即调节气氛,开起了玩笑:“您这是能坐拥万里江山,才够格享无边孤独呢。”
“你这张嘴啊,真像抹过蜜一样。”
“可不是对谁都甜。”吴瑕笑笑,“当领导的要被底下人都理解了,那这领导的水平也就跟底下人没啥区别了。”
“说得好!”孟然被吴瑕逗乐了,顿时兴致又起,拿来了茶几上的筛盅和洋酒,“来!他们走了,我们接着玩!”
回到酒店的时候,孟然几乎不省人世。从基层到高位,他玩筛子的运气却从来没见增长,光这一晚上,就输给了吴瑕几十局。玩到最后,吴瑕都不好意思让他罚继续酒了,可孟然却十分公正、耿直,一旦自己输了,就必须秉持酒至杯干的游戏规则。
两人一路跌跌撞撞地进了房间,吴瑕半扛着孟然,艰难地把他往大床的方向扶去。
酒醉的孟然身体沉重,整个人向床上一滑,连带着吴瑕也一并拖了下去。两人一上一下,面面相对,显得身位暧昧而尴尬。
吴瑕刚要抽身离开,赫然发现下方的孟然竟睁开了双眼。
那一刻,吴瑕只觉孟然的眼神和平日里看他时,表现得截然不同。镜片下方,孟然眼波微动,一双微红的眼睛里透出的是一种极度矛盾的爱与恨……
他并不是在看他,而是透过他的皮囊,看到了镌刻在自己生命里的那个人。
“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孟然的声音沙哑而低沉,竟已是微微哽咽。
豁然间,吴瑕的半边脸颊重重挨了一巴掌,他满是震惊地看着底下的孟然,可不等他有任何反应,身体就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翻转压倒,只见孟然已经翻身占据了上位,跟着迅速俯下身来,用嘴封住了他想要说话的双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