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暗行动(213)
在家长们的叙述中,专案组获悉,刘氏集团曾在蜀川的几个贫困区县投建过几所希望小学,所有受刘捍资助的孩子都视他如长辈般尊敬。可办学不到一年,各个地方的学校都出现了女学生厌学的情况,她们的反应出奇一致,都是哭哭啼啼地不肯去上学。
这些孩子多数为留守儿童,父母都在外打工,照料她们的祖父母问不出原因,只当是孩子不听话,闹情绪。不料,没过多久,东窗事发。一名五年级的女生在校跳楼自杀,尸检显示她肚子里竟已怀了四个月的身孕。
一名母亲源源不断的眼泪打湿了孟然的衣袖,她尖厉地哭诉:“我娃儿才十二岁啊,只有十二岁啊……”
孟然的瞳眸微颤了起来,他亲自搀起那位母亲,吩咐身边的警员赶紧把家长们全都扶起来。众家长看出孟然是专案组里说了算的,立即围了上来,诉说起各家孩子的凄惨遭遇。
有人说孩子的下体都被撕裂了,终生没法生育;有人说孩子被刘捍的员工带去堕过胎,不只一次;有人说孩子被糟蹋以后,得了严重的心理疾病,整个人性情大变……
在中部地区,刘捍长期对当地的政府官员进行腐化行贿,性贿赂亦是其中重要的一环。为了满足高官们日益增长的猎奇心理,他不惜派手下掳走山区里未成年的少女,作为献祭贡品。
那一株株尚未绽开的花骨朵在刘氏集团的逼迫下,被强行送上了一个个禽兽的床榻,成为他们蹂躏、糟蹋的性玩物。
听着家长们的叙述,在场的警察无一不心凉、震惊。
有家长提起当发现孩子承受了这样非人的折磨后,他们曾联名到省公安厅一起举检刘捍。可背景雄厚的刘捍身任着蜀川政协委员、政协常委等诸多头衔,公安厅非但不做受理,还把带头的几名家长强行拘留,在看守所里给足了苦头吃。
跳楼女生的父亲也被拘留了,他在号子里饱受凌辱,满腔的义愤终于在拘留期满后彻底爆发。在出看守所的当天,他怀揣着一条血书横幅,一头撞死在了省公安厅的正门口。
横幅上血淋淋地书有十个大字——
蜀川无日月,何处有青天?!
当地有良知的媒体第一时间介入了此事,但记者们的稿件却被一股强大的外力压制了下来。
一时间,报社、网站、电视台,所有舆论窗口都被统统封死了,事件这样被压着、盖着,无人敢登,无人敢报。
此时,死者的遗孀正牢牢拽住孟然的手,她眼睛通红,仿若泣血,一遍遍地追问孟然:“你真的能给我们做主吗?你真的可以扳倒刘捍吗?”
孟然把这位母亲扶到了座椅上,沉声安抚:“刘捍犯的不仅仅是这些事,我们会一桩一桩跟他算。”他当即吩咐在场警员立刻给家长们做笔录,确保把所有被侵害过的女童一个不落地记录在案。
这时,孟然的手机响了起来,屏幕显示是齐锋打来的,他问孟然证据采集得如何。
孟然无声地站立着,直到另一头的齐锋又喊了他一声,才长吸了一口气:“我们和这里一部分老百姓头顶的不是一片天,他们所处的是炼狱,是熔炉。”
第163章 至暗时刻 45
进入蜀川的第三个月,专案组所收集的证据可谓汗牛充栋。
应上层要求,孟然去了北京,他自新华门而入,踏进了核心首脑所在的茫茫庭院。北区组长聂冰走在他身前,带领他穿过座座亭台,片片湖泊。
一缕阳光自东而来,洒在孟然肩头熠熠生辉的麦穗警衔上。
经过了重重安检,到达老总办公的厢房后,孟然被安排坐在了屏风之外。他来前已经递交了所有备份材料,想要得到的是一个后续行动的清晰指示。
大约隔了半个多小时,聂冰从屏风后步出,孟然立即抬头,以眼神相询。
聂冰冲他略一点头,给了肯定的答复——刘捍,这颗虎口利齿总算是可以连根拔除了。
那一刻,孟然牢牢闭眼,长长吸气,心中似有万马奔腾。他豁然站起,朝着屏风敬了一个标准的警礼。
聂冰又说:“老总还让我捎句话给你,他说你的大好前程就要开始了。”
孟然喜怒无形,闻言只是冲聂冰微一欠身,礼貌告辞。
离开北京的第二天,孟然所率的专案组便以雷霆铁腕之势控制了刘捍的家属和亲信、集团高管共三十余人。当天,刘氏集团旗下的几支股票即刻跌停,逼着刘捍回国善后。
对于这一高压方案,齐锋批评孟然太过急功近利,说线报原就显示刘捍可能在近期回国,如此大动作地搅弄局势,弄不好会打草惊蛇,让那只狡猾的老狐狸彻底龟缩在外,再不回来。
孟然回说刘捍此人向来刚愎,自以为手眼通天,靠山稳固。自己走的这步棋,并非奢望以人伦亲情绑他现身,而是料准了刘捍的九成身家资产均在国内,冻住了他的钱,他必然会按捺不住。
“可万一走漏了风声呢?”齐锋依旧难以信服。
“抓捕刘捍本就是安内组的最高机密,一旦消息走漏,内鬼只可能是齐则央。”孟然握着手机冷静分析,“如果真的演变成了那样,刘氏集团的现金流我会继续冻结。虽然一时拔不了刘捍那颗虎牙,但齐则央却会被咬出来,到时再翻出他涉嫌杀妻的案子,就能彻底废掉他。”
孟然话里透出的狠劲让齐锋也不禁一怔,随后才叹:“多少还是有些冒险啊……”
“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这句话是你说的。”孟然说罢,直接挂了电话。
在蜀川的近百个夜晚,孟然的手指曾好几次逗留在齐锐的号码上。在他的通讯录里,齐锐的昵称还保留着昔日的温存,被记录成“我的政委”。
直到有一天,那个亲切的昵称给他拨来了电话,孟然的心跳瞬间乱了一拍,他连忙接起,分明有千言万语,可话到唇边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电话另一端传来一阵熟悉的呼吸,齐锐什么也没有说,孟然的眼眶却微微红了,他连忙藏好情绪,在屏幕上敲出了几个电码——我很好,你也要保重。
无声的交流弥漫在这远隔千里的两人之间,时间仿佛静止了,又好似加速了,孟然贪婪地倾听着齐锐的呼吸。不知过了多久,对面终于传来了一串“嘟嘟”声,齐锐一言未发,又默默收了线。
婚礼的预定日期已日渐临近,孟然不得不抽身回了一趟黄江。他和董雨彤顺应上层的意思,摆酒设宴,但碍于体制内的规定,整个喜宴化繁为简,大到场馆布置,小到菜食酒水全部清一色地质朴无华。
整个婚宴的重点凝结在了那一串出席宾客的名单上,他们分别代表着黄江官场上的不同阵营。孟然和董雨彤作为齐、董两方的结盟代表,演绎的是一出象征两股势力结合的大戏。
婚礼当天,依照黄江当地习俗,酒宴被安排在了晚间举行。
下午的时候,孟然和董雨彤按照流程先行到了酒店,为晚上的发言内容作预热演练。孟然记挂着蜀川的诸多事宜,一进化妆间便打开笔记本,查看起专案组发来的办案日志。
没过多久,杜刚便推门来催,说是新娘那边已经换好了婚纱,要请孟然尽快过去。孟然随口答应着,可身子没动,眼眸依旧飞快地扫视着屏幕。
杜刚忙着要去张罗琐事,才跑开没几分钟,化妆间的门又被推开了,孟然头也没抬,只道:“让她再等一等,我回了邮件就过去。”
这一次,来者却没有出声,而是反手关上了房门,孟然心觉奇怪,一撇头竟看见齐锐站在了门口。他不禁微微一愣,转而又恢复了平静,提醒说:“婚礼要晚上才开始。”
三个月不见,齐锐的额发已凌乱遮眼,唇上颚下也都冒起了青黑的胡茬,整个人看起来失了过去的斯文周整,显得格外沧桑。他并不搭话,只是一步步向孟然走了过来,站定在他的面前。
孟然抬头,对上了一双深邃的眼,可不等他有所反应,下巴竟被猛地掰了起来。此刻,齐锐出人意料地捏住了他的双颊,俯身问他:“谁的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