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只要1芙拉。我擦得很干净……您可以检查下的……”孩子的世界总会有些天真,小林辞固执的认为自己付出了劳动,理应得到该有的回报。
被拦住去路的男人脸色发黑,抱起女儿的妇人虽然也不太想花这笔费用,但丈夫的行为引起了不少人的关注。
“这是欺负小孩啊……”
“鞋都擦干净了,却连1芙拉都舍不得给,什么人啊!”
四周的窃窃私语让妇人感到羞耻,她掏出一枚芙拉,丢到林辞面前:“拿去拿去,谁也没要赖你的帐!明明就是自己上赶着来擦鞋,我们没同意的!”
“谢谢夫人!”林辞伸手想要捡起芙拉。
那枚硬币上却多出了一只大脚。
“小杂种!”男人显然比自己的妻子脸皮要厚,周围人的议论只引起了他的愤怒,他不想让林辞轻易拿走硬币:“钱可以拿走,但是,你这个低贱的狗杂种……”
男人的余光里闪过一团包着白布的黄色秽物,他黑着脸冷笑道:“野狗就应该吃屎,你把那些屎吃了,这钱,就归你。”
……
林辞在空无一人的小巷里不知吐了多久。
他本就两天没吃饭,将那些恶心的秽物吐出后,胃里就只剩下酸水,甚至到最后,即使胃袋再如何收缩抽搐,他也只能生理性地干呕。
头昏眼花的孩子瘫软在自己难闻的呕吐物旁,一动不动,手里却还紧紧地攥着一枚冰凉的硬币。那是他的1芙拉,是他的三袋面包边,是他这个周赖以生存的全部。
“别问我屎是什么味道的。那时候太小,我记不得了。反正很恶心,到现在,我都觉得自己的嘴很脏……”林辞低着头,靠坐在床头,握着已经变凉的水杯调笑。但语气实在无法称得上欢快。
酸涩的柠檬片静静地沉在杯底,就像双层床上铺沉寂的哨兵。
所以,他才会说“我吃屎的时候,你们还在吃奶”……
格雷什么都不想问,他只想回到过去,抱紧那个小小的孩子,摸摸他的脑袋,给他买最香甜的面包……
或者,现在就抱抱下床清瘦的向导,摸摸他的脸,亲吻他最柔软干净的唇。
从讲述开始到现在,哨兵一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这让林辞感到一丝莫名的放松:没有回应的讲述,像是在讲给自己听……就不会那么的难堪。
“然后……”林辞继续说道。
第41章 过往(2)
小林辞走进桥洞,怀里紧紧抱着三个牛皮纸袋,那是他用尊严换来的面包边。
被赶离出租屋后,他便住到了这里。几块纸板,一打报纸,凑成了他遮风挡雨的堡垒。
好冷,好饿……
林辞哆嗦着坐在浸湿的硬纸板上,撕开一袋面包边。
“喂,小子,把吃的交出来!”三个又高又瘦的少年不知何时出现在林辞身前。
林辞一惊,抱紧纸袋,警惕地看着三人。
几个少年都是附近的流浪儿,在桥洞下避雨时,见到了拿着食物的林辞。
一个不大的孩子和三袋面包——少年们起了歹心。
“快点!不想挨打就把吃的交出来!”
小孩像是吓坏了,丢下食物,瞪着双眼,向纸板边缘蹭了蹭。
为首的少年向林辞走来,想要拿走食物。
一块成人拳头大小的碎砖忽然砸了过来。
少年没有防备,额头被砸出了血。
“滚开!别动我的面包!”小孩凶狠地向他们丢着石头,将原先放在原地的牛皮纸袋抓回身后。早前被他打开的袋子,洒落了不少褐黄色的面包,与地面接触的同时便吸足了乌黑的泥水。
流浪少年们被林辞的举动吓了一跳,但很快又动了起来。
被砸伤的少年指着林辞,暴怒道:“给我打!”
……
小小的林辞满脸淤青,头肿的足足大了一圈,浑身上下被碾碎了一般疼痛难忍。
他大字状躺在冰冷潮湿的地面。
那些费尽心力,牺牲尊严换来的食物被少年们轻易抢走。
他好难受,已经没有办法再爬起来擦鞋赚钱。
泥污遍布的桥底,幼小的孩童一动不动,连呼吸都变得微弱,像是快要死去一般。
林辞面色苍白,呆愣愣地看着头顶,他想,贫民区的天总是被灰色的云层笼罩。
可他头顶没有天空,有的只是一座低矮压抑的桥面。
如果就这样死去,是不是就不会这么难受了?
不知过了多久,缠绵的细雨砸花了平静的泰晤士河面,小小的孩子挣扎着起身,爬到那些早已被泥水浸散的面包前,机械的动作着:捡起,塞进口中,吞咽,再捡起,塞进口中……
……
生活在贫民区的孩子,体格大都格外健壮——即使饥饿难耐,严重感冒,只要能挨过去,就不会再有什么大事。
林辞在桥洞下休养了两日,总算能够勉强行走。
也是天公作美,当日雨后,太阳毫不吝啬地照耀了这片土地整整两天。寒冷渐消,地表重回干燥,林辞被伤病折磨的身体也舒缓了不少。
四天内只吃了丁点的东西,孩子已经虚弱到极点,但为了活下去,他还是挣扎着走出了桥洞。
垃圾堆,擦鞋布,鞋油……芙拉,吃的……
林辞不停地默念着,靠意志走到了一条专门堆放垃圾的街巷——他得去擦鞋,擦了鞋才有钱,才有饭吃。
“啊!~要死了!”一阵粘腻的喘息忽然从垃圾堆后的巷尾传来。
林辞好奇地绕过垃圾堆:人死前是这个样子的吗?
垃圾堆后,是一男一女,两个赤条条的人影,亲密地抱在一起。
……
巨大的冲击让林辞愣在原地,手中正在翻找的垃圾袋哗啦一声掉在地上。
这是……什么?
垃圾袋掉落的声音惊动了那对野鸳鸯。
“呦,是个小孩~”壮硕的男人转过头来,看到林辞,嗤笑道。
……
恶心——比将粪便咽下肚子还要恶心!
在男人的哈哈大笑和女人渐渐变高的喘息声中,林辞头也不回的跑离了昏暗恶臭的巷道。
……
或许,就是因为这件事,成年后的自己才对女人……他不讨厌女性,但他无法爱上女性。
林辞陷在深深的回忆中,一时间忘了继续讲述。
“后来呢?你有吃的吗?”坐在上铺的哨兵第一次开了口。
格雷满是担忧的口气,唤回了林辞飘走的思绪,向导有些好笑地回他:“没吃的,现在坐在这里的难道是饿死鬼吗?”
这个人到底是真傻还是装傻!竟然会为了一件十几年前的事担心焦急。
这实在是……林辞抿了一口冰凉的柠檬水,压下自己过快的心跳:本以为自己不可能爱上任何人……但哨兵,实在是个意外。
“后来……”
饿坏的孩子再没有体力去翻找什么垃圾,擦拭什么鞋子。
想要吃饭已经变成了一种本能。可贫民区却是个连垃圾里都翻不出食物的地方。
小林辞几乎是无意识地溜出了贫民区,顺着香味走到了富人区干净的街道上。
琳琅满目的面包店,西西图澜娅餐厅,散发着浓郁香气的小吃摊……热狗,披萨,可丽饼……
“啧,贫民窟的贱种怎么跑出来了?”
“嘘!说那么多干什么!基地也没说不让他们出来……”
“我就说说!”
“你想被上将抓出去枪毙吗?”
“切,都快被调走了,还管那么多!”
厌恶的眼神、窃窃的私语,林辞全都顾不上了。
他黑黝黝的眼睛,直直地盯着街对面正烤着披萨的流动推车。
好饿,好想吃——林辞吞咽唾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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