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训区有信号管制,他的通讯器丧失了联络功能。起初,林辞决定在原地等待。可三十分钟过去,四周依然不见半个人影。
林辞怀疑这个机场或许只有从外面来人时才会被使用,不想再坐以待毙,他向停机坪外走去。
海浪般层叠的风纹在一座座低矮的沙丘上铺展开来,举目四望,延绵不断的褐黄色让方向失去了意义。
林辞在这片沙漠区无头苍蝇般瞎撞了几十分钟。
当再次爬上一座邱峰,视线中彻底失去停机坪踪迹时,他总算找到了一条有人工修筑痕迹的旧车道。
沿着车道步行,不知过了多久,林辞终于被一个负责运输物资的工作人员撞见了。
“我说你这个娃子啊,怎么能坐错飞行器呢?这个时间,东西两面可只有我这一辆物资车在走啊,还好让我碰上你了,不然这二十公里,你就靠两条腿走,要4个多小时呢!等你到了,比赛都结束啦!”司机师傅是个大嗓门,说话全靠吼,不听内容还以为他在骂人。
林辞却感到格外亲切,他腼腆地笑了笑:“叔,今天真的谢谢你了!”
司机师傅连连摆手道:“谢啥子嘛!你们哨兵向导保护人类和地球,我们普通人怎么能要你们的谢?就是我这车是送东西的,必须在规定的线路上开,赛场只允许越野车进入,我只能给你送到最近的地方,你自己走进去找你们老师同学成不?”
“成,麻烦您了!”
“不麻烦,不麻烦!还得有十几分钟才到,娃子你难不难受?晕不晕?这边路不好开,难受你就说,我开慢点嘛!”
“您正常开就好,我不晕车。”
十几分钟的路程很快就走完了。林辞再三谢过司机后,按他指出的方向,向参观点走去。
风蚀地貌看似可怖,走起来却比沙地省力。只是一番折腾下来,林辞的额上还是冒出了细密的汗水。
或许留在停机坪等待救援才是最正确的选择,塔岛的工作人员总会发现向导生少了一个。
但看着脚下走过的路不断被遗弃在身后,林辞甩掉了那丝浅淡的懊悔。“或许“、“如果”,都是没有意义的字眼。
砰——
就在林辞正想的入神时,不远处的一声巨响强行拉回了他的思绪。
……
格雷从碎石堆里爬起,不用看,他知道自己的腹背现在一定已经一片青紫。
格雷一直知道被淘汰的哨兵中会发生争斗,所以每年赛后,他都会找个不起眼的地方待着,尽量远离是非。
可惜,麻烦该是你的就是你的。谅你躲得再远,它也还是会找上门来。
找茬的家伙是霍尔和他的两个跟班,同样是D级中吊车尾的存在,但肯定比格雷这个倒数第一强。而且,他们有三个人。
被淘汰的哨兵都还聚集在“斗兽场”附近。这三个人却不知什么原因,竟然走出这么远。
或许是心血来潮,或许是被其他哨兵打败窝了火,也或许两者都有,明明四周空旷得很,他们却偏要格雷让出坐了许久的位置。
格雷抹去流进眼里的血,烦躁的想:和这三个家伙一样,自己可能也不太正常。他们要坐那个破地方,像往常一样让给他们就是,到处都是一样的沙土,一样的石砾,为什么要去呛声?是天太热了吗?
格雷眯起眼,看着悬在天边的太阳。
“呵,叫你让开你不让,现在不还是得滚到一边去?长点记性吧,矮子。以后该滚蛋就滚蛋,省得吃拳头。”为首的霍尔顶着不知被谁揍得肿胀的左眼,得意洋洋道。
“不让。”格雷的声音不大,语气平常,却听傻了对面的三人。这不是他应该说的话——格雷自己也知道。
空气有半秒的凝固,霍尔的跟班中有一人反应过来,大声叫到:“格雷,怎么说话呢你?这是你对霍尔该有的态度吗?”
格雷能感觉到头上的血还在流,可他不想擦了。抬起头,格雷的目光透过血色,直直地看向大叫的哨兵。
“你那是什么眼神?我看你小子是皮痒了啊!”被格雷盯着的哨兵有一瞬间的瑟缩。他扭头去看霍尔,但马上又发觉不对:自己为什么要怕这个弱鸡?在塔岛的哨兵中,格雷就是最弱的废物,最底层的蝼蚁!
“上,给我揍他!”显然,霍尔也被格雷的眼神惹怒了。那不是一个底层垃圾该有的东西。
打架还是挨打?格雷攥紧拳头,嘴角尝到了一丝血的腥气。
第4章 他很好看
“砰”的一声巨响,林辞愣了下,吵吵嚷嚷的声音传来。
“格雷,怎么说话呢你?这是你对霍尔该有的态度吗?”
“你那是什么眼神?我看你小子是皮痒了啊!”
“上,给我揍他!”
……
这是……哨兵?林辞没想到自己会在这里遇见哨兵,还是一群听起来就在打架的哨兵。他前进的脚步有一丝迟疑:要过去看看吗?还是躲远点绕过他们?
显然绕过他们是最好的选择,林辞自认不是个喜欢多管闲事的人。
然而不远处的谩骂和打斗又着实无法让人忽视。他突然想起飞行器上那个B级女向导的话:塔岛实行着残酷的等级制度,低等级的哨兵就像没有人权的奴隶,可以被随意折磨甚至杀死。
“你这只下水道里的老鼠,臭虫!我让你看!让你看!”
“再让我看见你那种眼神,我就把你的眼珠子挖下来!”
在林辞犹豫的时候,战斗听起来已分出胜负:被围攻的哨兵自然敌不过人多势众的一方。只是骂声虽然停了,拳脚击打在肉体上的声音却没有消失。
一声声沉闷的撞击刺激着林辞的耳膜,他始终没有听到那个受害者发出声响。
这是一场单方面的殴打。
不知想到了什么,林辞脚下方向一转,向冲突发生的地方走去。
雨点般的拳脚疯狂地砸下来,格雷抱头蜷身,死死地护住身体的重要部分。
在战斗和挨打中,他还是选择了后者。
无论是身体上的疼痛还是心理上的不甘,终究都会随着时间消逝,只要习惯就好。
“请问,你们知道观赛点在哪吗?”温润的男声突兀地出现在暴力现场。霍尔三人的动作就像被按下了暂停键,紧接着一齐向声音的源头望去。
透过双臂间的缝隙,格雷也看到了来人。
最先出现在视网膜上的是一双沾了灰黄尘土的白皮鞋,往上是笔直的白西装裤,接着是束在窄腰里的白衬衣,挽起了半截袖子的手臂上还搭着一件白色的西装制服——这种装扮不会出现在哨兵和驻地工作人员的身上。
他是个向导。在场的哨兵们同时意识到。
凭借哨兵的感知能力,他们自然早就察觉了林辞的存在,但没人能想到,来者竟然是个向导!巨大的惊喜让霍尔连说话都变得磕绊起来:“知、知道!观赛点在……”
“能麻烦你带我过去吗?这里的环境看起来都一样,我可能是迷路了。”林辞打断霍尔,向几个哨兵面前走去。
霍尔三人心中一片狂喜:他会选择谁?!
“麻烦你了,哨兵先生。”一只修长白净的手出现在眼前,顺着那只漂亮的手,格雷看到了蹲在自己面前的向导,一张和他的手一样漂亮清隽的面容。
要握住这只手吗?明明是个脱离眼前状况最好的选择,格雷却犹豫了——他的手很脏,满是伤痕和血污。
“这位哨兵先生?”在格雷犹豫的时候,那只干净的手却抓了上来,拉住他。小臂传来温热的触感,格雷有些反应不过来,昏头昏脑地顺势站起,跟随那道轻柔却不可抗拒的拉力,在霍尔三人震惊与不解的注视下离开。
……
拽着哨兵硬邦邦的手走了十多分钟,林辞终于停了下来。确定几个打人的哨兵没追过来,他仰头看着身旁满脸是血、有些吓人的哨兵,深深的呼出一口气:“你没事吧?”
向导的嗓音温润清灵,很好听。直到这时,格雷才终于回过神来:自己被人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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