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哨兵说的对,屋子里很冷,即便穿着厚衣服,盖着厚棉被,林辞的手脚依然冰凉。刚刚那杯水所带来的热量甚至来不及在他体内循环一圈,便被冰冷的空气瓜分殆尽。
月光照亮的宿舍渐渐出现在林辞眼前,但此时他的注意力却不知为何全被上铺的声响拽走。
那么关注他干嘛?
向导缩在被子里,他想打开通讯器,看看时间或者任何其他的东西。可耳朵却仍不由自主地追踪着哨兵的行动。
他铺开被子了,他躺下了,他翻了个身,他没有再动了。
睡着了吗?林辞记得一起睡在帐篷里时,哨兵总是睡得非常快。
宿舍里真的好冷啊,他突然有些后悔自己阻止了格雷去找那帮家伙的麻烦。
他不愿意惹麻烦,也不想同Mute为敌,甚至在他的潜意识里,还依然认为Mute这个阵营才应该是他的归属地。
但那些家伙显然不认为自己与向导可以站在同一阵营……
明明是那帮家伙先来惹自己和格雷的!他们应该受到教训。就像梅薇丝,做错了事,就应该接受应有的惩罚。
这里真的好冷啊——林辞几乎要把整个脑袋埋进被子里了,可他仍然觉得鼻子快要被冻掉了。
上铺的家伙是怎么睡着的?不是说哨兵的五感远超常人吗?他们不是应该更冷吗?
咯吱——咯吱——
林辞的耳朵最先捕捉到了铁架床发出的声响。
哨兵下来了?
身上的重量忽然增加,林辞从被子中露出半张脸。
清辉的月色下,高大的哨兵将自己的被子盖到林辞身上,他弯着腰,正仔细地帮向导掖被角。
林辞愣愣地看着那个黑影。两床棉被的厚度和被子上还未散去的哨兵的体温,让寒冷荡然无存。
他伸手抓住了哨兵的衣袖。
他想问:你怎么办?
但说出来的却是:“冷。”
格雷看着向导向床内挪动,让出了一个人的位置,说着冷,却掀开了被子。
两人似乎从结合测试过后就一直同睡,可这一次却又有些不同。
或许,因为这是第一次,向导留给他的不是一个背影。撑起被子的动作,像是张开怀抱一般,邀请他踏入向导自我封闭的私人领地。
格雷没有犹豫,钻进了暖和的被窝。他伸手揽过林辞,向导没有拒绝。接着男人轻柔的呼吸便喷洒在格雷颈间。
有了哨兵和哨兵棉被的加持,林辞很快陷入了沉睡。
夜里,他又做梦了,还是那个被灰色编织袋纹理占据了全部视线的噩梦。
但这一次,他没有感到恐惧。
梦中,有一道坚实的壁垒将他与所有的负面情绪分隔开来,苦痛依在,却无法伤他分毫。
……
清晨的暖阳代替了霜冷的月色,填充进宿舍。
林辞从睡梦中自然醒来,床的另一半空空荡荡,暖洋洋的被窝里只有他一个人。
这是一次难得的好眠——在他做了噩梦之后。连哨兵什么时候起床、离开宿舍他都没能听见。
外袍和西服外套不知何时被睡着的自己脱掉了,堆成一堆挤在墙边。林辞摸了摸身上皱皱巴巴的衬衣,又看了眼墙角散发着凉气的外套,往被子里缩了缩:反正屋里没人,赖一会床也没关系吧……
咔哒。
林辞正想着,宿舍的门打开了。
哨兵手里提着东西进了屋,随之而来的还有屋外混着植被清新味道的冷风。
林辞将两床棉被拉到鼻子上方,只留了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在外面。
格雷看见了林辞的动作,他嘴角翘起微小的弧度。因为有布帘遮挡,宿舍里有些暗,他又背着光,向导并没有看到这一幕。
单手提着电暖器,格雷走向屋子尽头的插座。经过床边时,他将一个冒着热气的纸袋放在向导枕边。
“早饭,还是热的。”
林辞看看纸袋,没动,黑色的眼瞳随着格雷的身影向上转动。
“你干嘛去了?”向导缩在被子里,刚睡醒的声带还没得到很好的拉伸,声音又软又绵。
“找丹增给电暖器补导热油。”格雷弯腰,给电暖器通上电。电源指示灯亮了起来。
“你和丹增说怎么回事了?”林辞问。
“他没问。”格雷简单的回道。
“嗯。”林辞轻轻点头。
想来也是,基地的人对向哨的厌恶程度,丹增不会不知道。就连丹增嘉措,对他们也未必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毫无嫌隙。
电暖器开始工作,不大的宿舍里很快就能暖和起来。
哨兵回来了,林辞也不好意思继续赖床,他给自己鼓了鼓气,从被窝里钻出,快速套上外衣,去卫生间洗漱。
冰冷的水能够使人清醒。林辞擦着脸,回到卧室。
格雷已经为他泡好奶茶,摆放好早饭。
林辞看着桌上打开的纸袋,里面是白白胖胖的大包子,冒着热气,和昨晚冷硬的糌粑团、风干牛肉形成了鲜明对比。
“你哪来的钱买这个?”空着手来到基地的两人都身无分文。这包子怎么也不像从丹增那来的——皮肤黝黑的汉子生的一副清廉样貌。昨天看他的住处,也确实不算富裕,拿给他们的东西,应该已经是家里最好的口粮。
“回来的时候,顺便帮了一个阿婆的忙。包子是她给的。”格雷将两床被子叠好,把自己的那床放回了上铺。
林辞看到他的动作,眉头不自觉的皱了皱。
“你吃了吗?”林辞在书桌前坐下。
“吃了。”格雷点头。是在回来的路上吃的——昨夜剩下的肉干和糌粑。
林辞还是不太高兴的样子。他咬了口包子,里面露出满满的肉馅。
床上的豆腐块被子叠得很规整,可林辞却觉得有点碍眼——上下两床被子都很碍眼。
第32章 圣地
咚咚咚!
林辞早饭还没吃完,门外有人不客气地敲起了门:“向导!哨兵!你们、起了,没有?”
听声音,是那个名叫扎西次仁的少年。
“快点,出门!今天,看基地和城市。这里,你们不是、度假的!”扎西次仁的嗓门不小,语气不善,通用语讲的磕磕绊绊,但意思表达得还算清楚——他是今天带林辞和格雷参观基地的人。
昨天,丹增为他们简单介绍了基地的情况,并说,今天会找人带他们实地查看。
约定的时间是早上十点,在他们的宿舍门口同“导游”见面。
林辞打开通讯器看了下时间:AM7:20。
无奈地将剩下的半个包子放回纸袋包好,林辞拉紧外袍的领口,准备开门出去。
格雷不悦地看着砰砰作响的宿舍门,拦住林辞,想让他吃完饭再说。
林辞握住横在眼前的手,发现这个学藏人只穿了半边袍子的家伙,手却比就快完全缩进衣服里的自己还要热。
“走吧,我吃饱了。”林辞抓着格雷暖烘烘的手,有点不想松开。
格雷看看他,又看看门。
“那只是个16岁的孩子。而且,也算是救过我。”两人交握的双手掩藏在宽大的袍袖下,林辞心不在焉地想着:要不就这么走出去?反正有袖子遮挡,别人也看不见什么……哨兵的手真的太暖和了。
然而,不等他做出决定,门外的人又叫起来:“醒醒!起床!太阳晒、屁股了!”
这孩子来这么早,就是来捣乱的。
哨兵拦在身前的手臂放下了,没想好怎么办的林辞也只好松开手。
打开宿舍门,林辞接住一个差点撞到自己身上的小鬼,身后跟着高大的哨兵。
“好的,小朋友,我们已经起了。”向导又戴上了“礼貌”面具。
“走、走了。”臭着脸的扎西次仁被林辞扶起。他以为这些做惯人上人的向导和哨兵不睡到天光大亮根本不会起床。因为想要故意吵闹二人,他敲门的动作便大了一些。哪知向导突然开门,他没控制好力度,差点摔了个狗吃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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