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却尘嘴角的笑意在门合上的刹那就消失了,面无表情地转过头看着杜若,看得杜若汗毛倒竖:“你、你想做什么??师哥跟你说……”
“闭嘴,过来。”凌却尘拽着他的手腕就往亭子的方向走。
“什么?玄明君!这就是你对待十数年好友的态度吗!?”杜若被他死死捏着手腕骨,痛得脸都皱成一团了,嗷嗷直叫,“我陪你不辞辛劳奔波万里,刀山火海出生入死……痛痛痛,别捏了要断了,我要去告诉师尊说你既不尊老也不爱幼,让他把你关起来思过——嗷!!!”
“你算老,还是幼?”凌却尘终于把他拖到了僻静地方,撒开手冷冷道,“坐。”
杜若被他的冷峻神色所震慑,一屁股坐在了石凳上,大气也不敢出。
“老实交代。”
“交代?交代什么?”杜若茫然,“我犯什么事了?”
凌却尘拂去石凳上的灰尘,施施然坐下,道:“犯了天条。”
杜若:“???”
凌却尘:“你没事关心洛怀川做什么?”
“关心?我当然关心。”杜若一脸被冤枉的不高兴,伸手比了个六,“六天!我照顾了他整整六天!就算是条狗都有点感情了,关心一下怎么了?”
刚泡好的茶已经送上来,妖王宫的办事效率还是很高的。
“六天。”凌却尘端起茶盏吹了吹,不紧不慢道,“听这口气,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不离不弃照顾了六年。”
“……”
“说,洛怀川跟你说了什么?”
“……”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
“记着,那家伙说的字你一个都不能信,鬼话连篇,真假掺半,心眼比筛子的孔还多,除了算计就是算计……”
杜若小声嘀咕道:“也没你说的这么坏吧。”
凌却尘喝茶的动作凝滞了。
凌却尘:“?”
凌却尘“当”地搁下茶盏,道:“你再说一遍??”
杜若心虚地撇开目光。
“十天前你对他还不是这个态度。”凌却尘眼神冷得都要结出冰渣子了,“他虽然不坏,但也绝非什么好人。你是白凤道首徒,又是我的挚友,他接近你或许另有所图,不可掉以轻心。到底是什么样的花言巧语,能把你哄得团团转?”
杜若有些犹豫,沉默片刻,小声道:“我只是……已经知道当年的‘水云台弑师之祸’不是那么回事,他吧……他的魔气也被你封了,身子又虚弱,比刚入白凤道的师弟师妹还不如,跟纸糊的一样。我就、就是顺便那么照顾一下,你别多想哈哈。”
凌却尘:“……”
这句“别多想”一出来,实在是想不多想都难。
第77章
洛怀川的屋子很安静,静得好像没有人住一般。
沈修远推门进去的那一刹那,没来由地感到了一丝紧张,很怕屋里什么人也没有,空荡荡的。他绕过屏风,看见洛怀川支着下巴,正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着书,顿时松了口气。
“你在啊。”
洛怀川似是一惊,匆忙起身合上书,封皮上面的字还是倒着的。
“……”沈修远有些无奈,“书都拿倒了,心思在哪呢?”
洛怀川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活脱脱一个做错了事怕被师尊责罚的乖徒弟。
沈修远满腹的话顿时不知从哪说起了。
他思忖片刻,坐下来道:“你知道的,为师向来不喜师徒之间有多余的感情。”
“那我走?”
“不,不是。”沈修远赶紧拦住自家徒弟,“也没说要你走,当时……当时那样的差错,谁料得到?为师只是想和你好好聊一聊。”
“师尊想和我说什么?”洛怀川没有像平时那样散着头发或者随意扎起来,而是规规矩矩地在脑后扎了个丸子,露出清瘦的脸颊轮廓,又微微垂着眼,看起来十分乖巧。
沈修远瞧着,不由感慨起来:“你跟在为师身边多年,也曾独自外出历练许久,就没遇到过心仪之人,或者想要给自己找个伴么?”
“以前或许有想过,”洛怀川看了他一眼,“现在没有了。”
沈修远:“……”
沈修远苦口婆心道:“乖徒,相伴多年的师徒的孺慕之情,和思慕爱恋之情完全不同。你没遇到过喜欢的,再加上那时为师不记得了,干了点混账事,你产生错觉很正常,过些日便淡忘了,不必往心里去。”
“若我忘不掉呢?”洛怀川淡淡道,“而且已经往心里去了。”
“……”自家徒弟油盐不进,沈师尊屡战屡败,深感焦灼,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脱口道,“可为师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沈修远说完便后悔起来。
果不其然,大徒弟看起来被刺激得不轻,闷闷地应了一声,神情恍惚,一副随时都会仙去的样子。
师徒二人一时间谁也没再吭声。
屋外正在化雪,屋檐滴滴答答地落着水,清晰可闻,衬得屋内一片死寂。
湿漉漉的冷风吹进来,洛怀川轻轻打了个寒颤。
沈修远起身去关窗。
“如果……”洛怀川忽然低声道,“如果凌却尘也是师尊的徒儿,师尊还会这样毫不避讳地直言爱慕吗?”
沈修远吓了一跳,差点被窗户夹到手,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这句话前头还有个“如果”。
洛怀川等了等,果然如预料般的没有等到回答,正打算再接下一句“那如果我不是师尊的徒弟呢”,却听沈修远有些艰涩地开了口。
“……会吧。”
洛怀川蓦地站了起来。
他惊愕地望着站在窗边的沈修远,一时竟脑袋空空,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我……”沈修远十分尴尬,但又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说道,“我确实这样想的。怀川,所谓喜欢的人,就是、就是偶尔可能也许大概……会愿意为他打破一两条准则。咳,当然不是说喜欢上什么人就得一味地退让、甚是失去原则底线,但是……但是……”
沈师尊耳朵都红得烧起来。
他赶紧揉了揉,迅速跳过了这个话题:“总之,咳,总之呢就是这样。为师还要去找封长宁,你先自己好好想想。”
洛怀川没吱声,只这么静静地看着他,目光复杂得仿佛抽剥不尽的蚕丝。
沈修远逃也似的跑了。
房门开了又关上,“砰”的一声,余响很轻,却又缭绕不绝,回音荡荡。
洛怀川在屋里僵立了很久很久,久到成了一尊雕塑,心里空落落得厉害,又痉挛似的猛然阵阵紧缩,心悸不已,口鼻间忽的漫上一股血腥味。
他咳出了一口血,才发觉自己已经听不见了,耳鸣尖锐地嘶鸣着,五感迟钝得几乎再感受不到任何东西,涣散的目光轻轻落到窗外,却什么也没有看见。
他身子一晃,无声无息地倒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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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修远走得匆匆忙忙,没注意到躲在亭子里喝茶的凌却尘。
凌却尘瞥见树影间一闪而过的影子。
“阿晏出来了。”他对杜若道,“我瞧你屁股底下像是有钉子,不如——”
“我去看看!”
凌却尘:“……”
他叹了口气,朝沈修远身影消失的方向望了一眼,略作迟疑,还是先跟上了杜若。
毕竟封长宁不敢把沈修远怎么样,但洛怀川可是吃人不吐骨头……不,骗人不眨眼的家伙。
杜若高高兴兴地过去敲了敲门,不等回应便熟稔地推门进去,一边开玩笑道:“洛兄,你和你师尊说点话怎么连窗子都关起来了,不怕闷吗?这地方谁敢偷听,不用这么……洛兄?洛……洛怀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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