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攒了点力气,慢慢撑起身子,望向给自己喂水的那人:“多谢……”
后半句断在了嗓子里。
床边坐着个光风霁月的美人儿,神色淡漠,眸子低垂,冷冷地看着自己。
若他记得没错,这身衣服的样式应该是白凤道的,妥妥的名门正派。
非亲非故的,白凤道弟子为何会救一个魔修?
“醒了?”美人儿并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掐着脖子将他重重地抵在床头上,眉梢轻挑,凉凉道,“我的好师尊,真是许久不见。”
后脑“咚”地磕在木雕花上,沈修远差点晕过去,脑瓜子嗡嗡的。
什么……师尊??莫非……这是原主的徒弟??
沈修远不太清醒地想。
看起来关系很差啊,师徒重逢还没叙旧呢,就先送上这么一份大礼。
自己的徒弟缘已经够倒霉了,怎么原主留下的师徒孽缘也要自己来担?还有没有天理了??
沈修远被掐得透不过气来,也没气力挣扎,身子慢慢软了下去,各个地方传来的痛楚混作一团,敲锣打鼓地搅得脑子一阵阵发麻。
这次总得死了吧。
他胡乱想道。
脖颈上的桎梏忽然一松。
沈修远猝不及防,猛地咳嗽起来,撕心裂肺,咳得一双凤眸雾气蒙蒙,水光潋滟,眼尾都泛了红。
凌却尘微微一怔。
很快,他回过神来,散去了聚在指尖的灵力,冷冷道:“我已经废了你的魔功,你好自为之,且想想日后该如何。”
说罢便要离开。
“等等!”沈修远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他的衣袖,因为用力过猛,差点从床上扑空跌了下去。
凌却尘被拽住,回过头来,似乎惊诧于这个魔修的大胆。
沈修远心里直打鼓。
俗话说得好,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师徒关系再怎么差,人家小徒弟不也留了师父一条命么?但若是被发现自己是个借尸还魂、占了原主壳子的假货,那可就大大地不妙了。
魔修的还魂术和夺舍异曲同工,只不过一个是抢了死人的,一个是抢了活人的,都是不容于世的邪术,更别提自己占的还是人家师父的躯壳。
看来只剩下一条路了。
装傻充愣。
沈修远的眼里迅速覆上一层迷茫。
“你方才说什么师尊?我的头好痛……什么都不记得……”
“无妨。”小徒弟眼神很冷,声音却十分轻柔好听,“我自会让师尊一点点想起来。”
“……”此路不通,沈修远立刻换了套说辞,满脸恳切,“这天底下容貌相似之人多了去,小兄弟,你会不会弄错了?”
“你与他一模一样。”
“……”
放屁。
还魂术这种邪术若是成功,原来的躯壳多少会有些细微的变化,尤其是眼睛,怎么着都不可能一模一样。
沈修远觉得美人儿的眼神可能不太好。
他垂死挣扎:“要不,你再仔细回忆一下你师尊的模样?”
凌却尘闻言,忽然很轻地一笑,折返回来坐到床边。
没等沈修远琢磨清楚这个笑容究竟是什么意思,就见凌却尘探身靠近,随意地挑开了他的衣襟。
他神色依然很冷,仿佛岭上终年不化的积雪,身边还萦绕着若有似无的沉香味。
动作却十分暧昧。
微凉的指腹按在锁骨上,轻车熟路地往下滑了两寸。
沈修远毛都炸了,惊得差点跳起来。
“我的师尊,”他听见凌却尘低哑的声音响起,带着温热的吐息,轻轻悠悠地飘进耳朵,“这里有一枚小痣。”
沈修远:“!”
那根修长的手指没有停顿多久,也没有迟疑,很快绕过肩膀,顺着后腰缓缓往下滑,又是不轻不重地一按。
“这里,还有一朵梅花刺青。”
沈修远大半身子都被他圈在怀里,衣衫半解,松松垮垮地挂在臂弯上,几乎遮不住什么。
后背的肌肤透着常年不见阳光的苍白,被指尖划过的地方泛起淡淡的红痕,一直没入到柔韧的腰线深处,消失不见。
他浑身僵硬,神色呆滞,耳朵红得像要滴血。
凌却尘没有再动,只是专注地垂眸看他,目光锐利得仿佛要剥开这身皮囊。
沈修远感觉被按下的那一小块地方烫得都要烧起来了,连带着那点可怜的羞耻心,统统烧成灰烬,半点不剩。
自己两辈子都没遭过这样的羞辱,真是岂有此理!他正准备痛斥这家伙一番,却不小心咬到了自己的舌头,听起来毫无气势,甚至有点可怜巴巴:“你、你在做什么!还不放开我……嘶好痛……”
凌却尘听话地抽回了手,还顺便帮他理了理衣服,神色如常,道:“帮你验身。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沈修远:“……”
没有了。
他攥紧衣襟,谨慎地往床里边挪了挪。
原主的师徒关系,好像比自己的还要危险一点。
作者有话说:
开文大吉!
食用指南:
本文有且只有一个正牌攻【凌却尘】,非买股。
徒竞文学,但受比较笨蛋迟钝,所以徒弟们的修罗场四舍五入也算是搞笑轻甜日常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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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沈修远自问哄徒弟很有一套,却被这段摆在眼前的古怪的师徒关系吓得一愣一愣。
验明正身还需要扒衣服??
他缩在床角,定了定神,稍微捋了一下眼前的情况。
眼下伤势未愈,又受制于人,自己绝不可轻易暴露借尸还魂一事,否则小命难保。但原主身上的小痣和梅花刺青,实在很难糊弄过去……
他琢磨片刻,决定先探探口风,弄明白原主的便宜徒弟到底是个什么身份,再做打算。
看此人淡然出尘的气度,腰间宝光流转的佩剑,多半是掌门亲传弟子。
于是他试探着道:“你拜在白凤道门下,却口口声声说我是你师尊,不怕掌门怪罪吗?”
凌却尘看着他,没有说话,眸色又沉了几分。
他在围剿魔修的那三十年间横空出世,宛如一颗划破混沌黑暗的流星,剑下染血无数,杀得妖邪闻风丧胆,在正道之中颇有赞誉,魔修之间亦是凶名赫赫,人称玄明君。
这魔修竟然不认得?哪个犄角旮旯里蹦出来的。
凌却尘拧起眉。
“喂,你怎么不说话?”
凌却尘回过神来,敷衍道:“掌门不会怪罪的。”
“哦。”原来不是掌门亲传,看走眼了,沈修远继续努力,“那……那你总该有个正派的师父吧?”
凌却尘不知道说什么好。
套话的本事未免也太差劲了,傻里傻气的,有点忍不住想告诉他别瞎套了,想问什么直说便是。
沈修远不常干这种事,生涩得很,见小徒弟不吭声,很是挫败。
他叹了口气,抱着被子懒洋洋地往枕头上一靠,自暴自弃道:“行,你说什么便是什么吧,我姑且算认了你这个徒弟,但是——”
“什么?”
“但是乖徒啊,为师不记得你的名字了。”
他平时咬字又轻又快,这句却故意拖长了声调,带着几分逗弄人的意思,尾音轻轻上扬,流露出几分缠绵悱恻的味道,再加上眼底那漫不经心的浅笑。
很是勾人。
凌却尘被这声“乖徒”喊得迷糊了一下,半晌,才记起回答:“凌却尘。”
-
从屋里出来后,凌却尘就一直有点心不在焉。
他倚靠着山崖边的一棵青松,远眺落日西沉,靛青色的云纹袖口垂落下来,随着山风轻轻拂动。
淡淡的金红夕阳映在一侧脸颊上,半边隐入黑暗,稍显出几分落寞。
他年幼时曾被魔修骗走做了徒弟,折磨多年,后来落下了心魔,修炼也有些受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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