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就在这时,院内爆发出了一声大喝。
“你要的人,我给你带来了!”是浓重的南方口音,一听便知是苏州那边的方言。
方临渊一顿,不明白他说的人是谁。
但不过一刹怔愣,他便当即作出了反应,一边收起箭矢,一边微侧过头去,看向了离他最近的卫兵,在嘴前打了个手势。
那卫兵吓得直摇头,却在方临渊的逼视之下,勉强扬声应道:“你带来了吗?”
方临渊冲他微微点头,又打了两下手势,便纵身而去,无声地在黑夜里悄悄潜进了小院当中。
那边,双方的对话还在继续。
“当然带了,不然我来京城干什么!”屋里的那人有些急。“我这两日就会把人送过去,你们急什么!”
片刻停顿之后,那卫兵照着方临渊方才用手语传达过去的吩咐,接着说道。
“人在哪里,我要看见才行。”
里头传来了几句叫骂。
但是那人似乎不敢真的违抗他,不过片刻,便有两人出现在了院前。
前头那个是个形容狼狈的中年人,胡须很长,身上的衣袍虽然脏污,却仍能看出是官服的模样。
而后头的那个,没有露脸,却架了一把雪亮的刀,横在那官员的脖颈上。
那官员一露头,便大声哭喊起来:“邱大人,是邱大人吗!大人救我!”
后头那个却当即勒紧了匕首,让他不敢再动。
“你要的人,看见了吗?”
这回,方临渊听见了声响。
发出声音的应当是个地位很高的人,声音仍旧是从院里小心传来的,架着刀的并不是他。
他周围的教徒已经三三两两都被击倒了,还有不少人把守着各个门口,他周遭恐怕没剩几个人。
方临渊在暗中靠近了他。
这回,卫兵不知如何回应,片刻没有出声。
幸好,里头那人早沉不住气了。
“我不求什么荣华富贵,我只要五千两银子,把我与弟兄们送出关外去!”那人说。“换我手里这个狗官,想来价格也算公道吧!”
卫兵仍旧没有答话。
但这会儿,方临渊已然循着声音的方向,纵身跳上了墙去。
果真,贴着墙躲藏着的,正是通缉令上所画着的孙白。他周遭只有两个人保护他,握着匕首,皆是短兵。
没得到回应的孙白小声地直骂人。
“这些狗官,骗我入京城来,却要杀我……”
方临渊拉开弓箭,朝着他身后那个教徒的腿弯便直射而去。
破空声中,那人惨叫一声,应声倒地。
孙白吓得浑身一哆嗦,抓起旁边的教众便朝方临渊的方向挡去。
但月色之中,方临渊已然纵身跃下。
他抽出佩刀来,只一刀,便刺穿了他面前那教众的大腿,继而将他往旁侧一丢,不忘单手夺过了他手中的匕首。
孙白再想逃,已经没机会了。
他被方临渊一把扭住了肩臂,擒获在手,又眼看着方临渊单手擒着他,另一手向前一甩,那匕首便如飞镖一般,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之际,擦过被挟持的那官员的发丝,钉穿了拿刀抵着他的那人的手心。
“杀了他!!”
孙白目眦欲裂地大声叫道。
当即,数支四面八方来的箭矢朝着方临渊直射而来。
方临渊一把抽出佩刀,在周遭甩得呼呼生风,射向他的箭矢宛如坠落的飞鸟,纷纷落在他周围。
就在这时,方临渊听见身后传来了一道风声。
是箭,射向他的背心,已然来不及击落了。
电光火石之间,他一手护着孙白性命,堪堪向旁侧一闪,以令那箭不射中他的要害。
但下一刻,在他身后三尺之处,锵然一声。
他回过头去,便见被击落的箭矢锵然落地,已然断成了两半。
而在一旁,击落箭矢的那枚暗器,正钉在离他不远处的墙壁上。
方临渊循声看去,便见是一枚通体漆黑的飞镖,入石三寸,扎穿了房屋的墙壁。
他瞳孔猛然一缩。
这是谁投来的,他带来的所有人中,并无一人身上佩有此物!
作者有话说:
赵璴的众多手下:让我们看看我们跟随的是怎样一位步步为营、杀人如麻的主子……
接着看到了赵璴的恋爱脑。
手下:6
第45章
除却被方临渊一开始杀死的那个教众以外, 在场拢共二十四人,统统被他们活捉当场。
围拢而来的卫兵们很快将他们捆在了原处,等着援军到场, 将这些人带走。
而那个被救下的官员却偷偷摸摸地要逃, 被卫兵发现之际, 甚至捡起旁边的刀试图自尽。方临渊见此情状,也看出了猫腻, 当场下令将他也捆了起来,并将嘴巴牢牢地塞住,避免他咬舌。
原本被他抓住的孙白也该是这样的待遇的, 但方临渊却发现此人非但不寻死, 还满口脏话的, 骂的全都是狗官冯翰学。
听他骂了一会儿, 方临渊也渐渐听明白了,他口中那位狗官,正是旁边被捆得粽子似的官员。
他说狗官侵吞了江南六成的赈灾粮款, 是苏州饿殍遍地的元凶。他说灾后的冬天滴水成冰,他们领回家的米面却成了压在袋子里的砂石。
“若非狗官当道,我家上下八口怎会在今年冬天全都饿死!”孙白大叫。
而坐在一旁来回摩挲打量着手里那枚飞镖的方临渊闻言, 则微微一顿。
接着,他抬头问道:“你确定侵吞粮款的是他吗?”
孙白啐了一声。
“你要包庇他。”
方临渊却不为所动:“如果你确定, 就要拿得出证据来,才能让他被朝廷处置。”
孙白却只冷笑着看着方临渊:“一丘之貉, 你当你是什么好东西吗?”
周遭的卫兵都有些坐不住了。
“你嘴巴放干净些!”
方临渊却只静静看着他。
“我自然不是好人。”他说。“但你口中说着你一家八口的命, 那么这家农户一家上下的性命, 就不是命吗?”
孙白目光微微一闪。
方才方临渊搜查此处时, 已经从地窖里发现了这一家老小。地窖里密不透风, 那些百姓又被殴打刺伤过,即便他们匆匆抢救,也只救回了三个人。
其他几个,这会儿都被抬到院子里,拿房中的布盖了起来。而救出的那三人,这会儿正瑟缩在一旁,手里捧着方临渊分给他们的干粮。
看着孙白转开的目光,方临渊静静看着他,接着说道:“你要做拔剑而起的英雄,如今一将未成,却已经有人为你骨枯了。”
孙白转过头来看向他。
他目光如刀,像是恨不得要将方临渊千刀万剐了似的。但方临渊却直视着他,神色平静。
“你这些拥趸你的弟兄,那些身纹莲花的教众,全都会跟着你一起死。”
孙白的眼睛渐渐开始发红,看向方临渊的眼神也愈发地恨。
他的确不是好人。他一家八口饥荒而死,他能活得下来,是因为在寒冬腊月拿自己妻儿的血肉换来了粮食。
他揭竿而起,应声的皆是江南受苦的百姓。他知道这些人跟从他时满心赤诚,却也知道人性之恶毒与软弱。
这样的灾民,一块馒头就足够收买了。
所以趁着他们热血未熄时,他让他们在身上显眼处纹下印记,让他们别无退路。
就算刚才,方临渊的刀直指而来,他也拉过了身旁那个一起出生入死、曾共分一块糙饼活命的兄弟,替他挡那把刀。
他的确不是好人。
孙白却红了眼睛,却冲着方临渊凶狠地笑。
“是,我害死了他们,但若没有我,他们就不会死吗?”他说道。
“江南饿死了多少个人,尸体在城外堆出了瘟疫,但那又怎样?一晚上就丢进苏州河里冲干净了。我们这样的,在你们眼里不过是牲畜、是猪狗,你们一脚就能踏死千百个我,现在,倒来指责我踩着别人的性命来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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