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了什么?”方临渊径直走去。
却被李承安一把抓住了胳膊。
“死人!”只见李承安哆哆嗦嗦地说道。“里头……全是死人!”
——
这户突厥商人全家都被杀死在了密室当中。
方临渊当即请来了仵作,仵作说,这些人大致已经死了七八天了。
七八天,正是花朝节之前几日。
莫非是那伙突厥匪徒挟持了这家人,并以他们家宅院作为据点?这看似是个说得通的逻辑,那户突厥杀人夺宅,借他家宅院囤积人马,并于花朝当日到市集上杀人作乱。
但是……
方临渊抬手按了按眉心。
却又有许多不合理处。他们杀死商人,却用什么身份去筹备马匹衣衫?但若不是抢夺家宅,他们又为何会在起事之前便将合作的同族杀人灭口?
更何况,他们走后至今,整个院落干净整齐,便连院中养马的痕迹都几乎被打扫赶紧,那又是谁来做的这些?
方临渊想不明白,旁边的李承安还在一个劲地呕吐。
“滚远点吐。”他说道。“若破坏了现场,拿你的脑袋来赔吗?”
李承安直起身来,拿一副看怪物的眼神看他:“你不怕吗!”
方临渊扫了他一眼。
“你是不是没打听过,我手底下死了多少突厥人?”他问道。
李承安说不出话来,半晌嘀嘀咕咕地说道:“阎王。”
——
前往衙门的卫兵很快回来了。
四境街统归上京府衙门管辖,上京府得了十六卫的消息,连忙派了官员亲自带着这户人家全部的文书赶到了方临渊这里。
仵作还在里头验尸,看那官员一副心有戚戚的模样,方临渊便随他一道去了前厅,在桌前坐下,打开了官员带来的那封文书。
“这户布商入京有三十来年了。”那官员说着,将其中的一封文书指给方临渊看。“入京路引、经商凭证,还有每年的纳税数额都在这上头。方才送来之前下官特地查过,没有任何疏漏。”
方临渊将这些凭证一一翻阅,便见确如这官员所言。
下头的一封便是衙门中所有关于这户商贾的状纸。方临渊打开来看,便见三十余年来只有几起经商往来上的摩擦,诸如货款不全之类的,都是些小事。
“这么看来,他们家多年以来都是个合法经营的商户?”方临渊道。
那官员笑道:“我们对四境街的管辖向来严格,按说不会出岔子的。”
却听方临渊又问道:“可有他与突厥那边的往来?”
“没什么往来。”那官员说。“只有数月之前有个从突厥投奔来他们家的亲戚,在衙门里也有记录的。”
说着,那官员又取出一份文书来给方临渊:“请将军过目。”
方临渊拿出那份文书,便见上头记录着那亲戚的名姓年岁。三十二岁的年轻男子,叫乌力吉,因牧场冬日遭了雪灾,父母俱亡,故而前来投奔亲眷。
方临渊眉心凝了凝,只觉哪里不对劲。
“还有别的吗?”方临渊又问。
“剩下的都是些零碎的了。他们家人丁不少,近年来开了不少商铺。但大宣对外族商人的管辖向来严格,许多生意都不让做,故而有一些废案,囤积在衙门里……”
方临渊接过那叠文书。
他一页页翻过,最后停在了一页被衙门驳回的文书上。
车马行。
是这户商贾向衙门申请凭证,想要在京中开一家车马行的状纸。
上头明写着,已备齐50驾车马之数。五十驾车所需的马匹,恰够那夜他们纵马遁逃。
——
方临渊即刻派人去查。
很快,外出探查的十六卫带着消息回来,说半月之前他们一家买下了京中的一处马场,且在其中囤积了不少车乘。而出钱买马场的,正是那个千里迢迢投奔亲眷的乌力吉。
而他买下的那家马场,此时已然空空荡荡,只剩下几匹老马和丢了一地的破车。
方临渊明白了怪异之处在哪。
牧场遭逢雪害是突厥常有的事,但去岁他回京时,北境连雪都还没下。
突厥人向来都有应对雪害的本事,能因雪灾而死人的,一年都不见得有几个,更何况是这样出手便能买下一个马场的人家。
便在这时,仵作从里头出来了。
“总共有多少具尸体?”方临渊问他。
“回将军,一共四十一人。”仵作说道。
方临渊眉目微沉,拿起了桌上那户人家的文书。
全家上下、包括家丁门童,总共便是四十一口。
而那个买下马场的乌力吉,并不在其中。
——
宫中很快得了消息,傍晚时分,便有太监前来请方临渊,说鸿佑帝要见他。
方临渊随之入了宫,刚到御书房门口,便有接引他的太监笑着对他说,陛下已经等了他多时了。
方临渊随之进了殿内。
御书房里袅袅地燃着金丝迦南香,周遭的内侍宫女们静如雕塑,偌大的殿内之后鸿佑帝翻动奏折的声音。
方临渊入内行礼,刚跪下身,便听鸿佑帝说道:“方卿快些起来。来人,赐座。”
方临渊被内侍引着在旁侧坐下,便见鸿佑帝搁下奏折,朝方临渊笑道:“多亏爱卿,短短数日时间,竟查清了这帮胡匪的主使。”
“此人能千里迢迢从突厥入京,大费周章归拢匪众,背后定然另有指使。”方临渊闻言说道。
却见鸿佑帝笑着点了点头。
“爱卿不必担忧。”他说。“此人入京之时,每过一城的文书通牒在各个州府都是登记在册的。朕已派人快马将此人信息送至各个驿站,只要他再在大宣境内出现一次,必可将之当场缉拿。”
方临渊闻言点了点头:“陛下圣明。”
“如今此案也算有了个了解,京中百姓们也总算可以安稳过活了。”鸿佑帝笑道。“方卿,这可都是你的功劳啊!”
方临渊闻言连忙起身。
“陛下谬赞,微臣愧不敢当。”
“你快坐下吧。”鸿佑帝笑道。“原是让你进宫来领赏,却反倒成了朕在拘束你了。”
说着,他抬了抬手,旁侧的黄纬便端着个盖了红绸的托盘,笑着走到了方临渊面前。
“将军,请吧。”黄纬笑得满脸喜气。
方临渊抬头,便见鸿佑帝也正笑着对他点头,便伸出手来,揭开了那托盘上的红绸。
亮闪闪的一盘金锭险些晃晕方临渊的眼。
他忙起身跪下,朝着鸿佑帝行礼道:“微臣如何敢受陛下这样贵重的赏赐!”
瞧这托盘的分量,上头的金锭少说也有百两。若他打了胜仗、破敌几何,受此赏赐还说得过去。不过是京中这样小的一个案子,鸿佑帝怎会这样赏他?
却见鸿佑帝说道:“朕说你受得,你自然能受。”
“可是……”
方临渊正想请辞,鸿佑帝却笑着打断了他。
“朕原本还有事想托付爱卿,爱卿这样,朕可就不好开口了。”
方临渊抬头看向鸿佑帝。
便见鸿佑帝接着说道:“如今,那突厥匪徒踪迹不明,此人落网之前,朕还是不能安心。”
“陛下的意思是……?”
“朕是想着,让爱卿仍任十六卫将军一职,替朕守卫京城。”鸿佑帝说。“待一切尘埃落定,朕便也能安心了。到了那时,爱卿再走不迟。”
——
又走不了了。
离开皇宫时,旁侧捧着一大盘黄金的雁亭笑得合不拢嘴,马上的方临渊却笑不出来。
一推再推的,他都快要产生这辈子都离不了京城的错觉了。
回到扶光轩,雁亭问方临渊这些赏赐是放入他的私库还是放进侯府的库房。方临渊抬手摸着盘上锃亮的金锭,片刻问道:“方游是不是明日便要来辞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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