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当晚众人吃的是白菜豆腐汤就干粮。
夜里,外头又刮起了被风,吹得窗子呼呼作响。
叶云归裹着被子依偎在岑默怀里,又忍不住动了许多念头。
上一回他想着,自己和岑默一起在庄子里长大,这回想的却是,若他也和岑默一样,是个踏雪的刺客,届时两人一起接活儿挣银子,挣够了银子就找个地方养老隐居,也挺快活的。
“岑默……”
“嘘!”
岑默一把捂住他的嘴巴,示意他噤声。
叶云归顿时有些紧张,朝他投去了询问的目光。
岑默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又指了指外头的方向。
叶云归心中一紧,暗道不会这荒郊野岭的,还会遇到什么歹人吧?
岑默想要起身,但转头看了叶云归一眼,当即打消了这个念头,他不放心吧叶云归交给别人。
于是他甩出一枚暗器,打中了李兆的衣角。
李兆虽然被惊动了,却没出声,而是快速回头往叶云归和岑默的方向看了一眼。
岑默朝他比了两个手势,李兆当即会意,轻手轻脚出了房门。
第42章
叶云归心念急转, 脑海中涌现了许多种可能。
他猜想外头可能是附近的山匪,要来打劫他们,亦或是路上有人一早就盯上了他们, 等到了此刻才出手……
但不管是哪一种可能, 只怕都会给他们带来不小的麻烦。
因为来人若真是图谋不轨, 定然会有备而来,只怕不好应付。
然而他不等他多想,外头便传来了一阵匆忙的脚步声。
常东亭一路小跑着过来, 一脸喜色地道:“殿下,是江大人的人。”
“舅舅的人?”叶云归忙起身道:“快带进来。”
他话音一落,外头的李兆便引着一个人高马大的汉子进来了。
叶云归一见他就认出了这是舅舅身边的副将, 名叫刑怀远。
“末将参加殿下。”张怀远单膝跪地,朝叶云归行了个大礼。
叶云归一见到他便想到了舅舅,鼻子都不禁有些发酸,忙道:“快起来,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回殿下,将军一直算着日子,估摸着今日殿下便该到北郡, 一早就派了末将带人来接。但是我们常走的那条山路被雪封了,只能绕路过来, 耽搁了时辰。”刑怀远道:“后来我们在路上看到车辙印,就顺着找了过来。”
北郡如今这天气, 没有商队会出来行走, 老百姓就更不必说了。
所以刑怀远一看到路上那车辙印,就猜到八成是叶云归他们。
“若不是殿下三令五申说了不许迎接, 大人恨不得派咱们一路迎到京城去。”刑怀远又道。
叶云归一笑,忙道:“我就是知道舅舅这性子, 才特意让人给他去了信。”
“殿下,今夜雪太大,咱们且在这里耽搁一夜,明日一早末将带路,咱们绕过那条被大雪封了的山路去北郡城。”刑怀远道。
他说罢吩咐自己的人去附近找了些松木枝来,在寺庙里点了篝火。
叶云归他们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再加上对这里的地形不熟,所以只捡了很少的柴草,勉强够煮点热水而已。
刑怀远的人则不同,他们常年在这一带活动,熟悉地形,很快就弄来了一堆松木枝。篝火一点,寺庙里登时暖和了不少。
次日一大早,众人便启程,跟着刑怀远的人离开了寺庙。
临走之前,叶云归特意让人将寺庙里收拾了一番,又在大殿内留了些香火钱,这才启程。
因为需要绕路,原本只剩小半日的路,他们走了近一天,黄昏时才到北郡城。好在这一路没遇到什么麻烦,还算顺利。
众人刚到了城门口,叶云归的舅舅江峰年便带着江湖迎了出来。
江峰年早已过了不惑之年,但英武之气丝毫不减,看着颇为威严。
相对于皇帝而言,叶云归对他的感情要更为深刻。只因他这个舅舅,自他幼时便对他颇为宠爱,当年更是为了不让他被皇帝猜忌,而主动卸了兵权。
这样的情分,皇帝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
叶云归下了马车。
江峰年等人则齐齐翻身下马,一边行礼一边口中高呼:“恭迎殿下。”
这声高呼带着军中之人特有的气势,令叶云归心头不由为之一震。
他快步上前,一把攥住江峰年的胳膊,泪水在眼里直打转。
江峰年一笑,低声道:“殿下可不兴哭鼻子,这么多人看着呢。”
他口中这么揶揄叶云归,自己的鼻子倒是先酸了。他知道叶云归吃的苦,叶云归也知道他的隐忍和愤懑。
舅甥俩相顾无言,却胜过千言万语。
“先去衙门里还是先去大营?”江峰年问他。
“先去舅舅家里。”叶云归道。
江峰年抬手在他肩膀上轻轻一锤,“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你舅妈已经让人张罗好晚饭了,今晚先带着你的人一起回家,旁的事情明日再说。”
江峰年说罢就要拉着他上自己的马,那神情还如叶云归小时候一般。
但叶云归却一犹豫,一手不自觉在小腹上轻轻一按,而后转头看了一眼马车的方向,开口道:“舅舅,我还是坐马车吧。”
江峰年目光越过叶云归,落在了不远处的岑默身上。
他淡淡一笑,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当晚众人都安顿在了江府。
江峰年给叶云归单独安排了一个小院,就在他们主院的旁边。
江夫人让人张罗了席面,将同来的东宫卫都安排上了座,还特意让刑怀远带着人相陪。
“今日跟在你身后的那个年轻人,就是江湖说的那个岑大侠?”席间江峰年朝叶云归问道。
“嗯。”叶云归点了点头,“岑默帮了我不少忙。”
“你很信任他?”江峰年又问。
“嗯,很信任。”
叶云归忽然想起来,自己刚捉了岑默之时,还一直怀疑他是舅舅的人。没想到兜兜转转这么久,岑默竟还真的和舅舅见了面,只不过两人从前确实不相识。
江峰年闻言点了点头,没再多问什么,而是拿起酒壶打算给叶云归斟酒。但他很快又想起来,叶云归不久前才受过重伤,只得将酒壶又放下了。
他虽然什么都没说,但叶云归能感觉到,他很难过。
两人分别时,叶云归还是个无忧无虑的少年郎,可短短一两年的光阴,一切都变了。
“我在北郡时时常梦见你,梦里你还是小时候的模样,又乖又懂事,受了委屈也不爱当着旁人的面哭,总是爱自己扛着。”江峰年道:“我有时候会忍不住想,早知道不该把你教成那么懂事的孩子,应该让你学学江湖撒娇卖乖的本事……说不定能少受些委屈。”
叶云归目光一黯,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对方。
他生怕自己一开口,就会扑到舅舅怀里哭一场。
“用过饭去洗个热水澡,早早歇息。”江峰年将所有情绪都压下,这才开口道:“屋里缺什么找他们要,也跟你带来的人说,都不必客气。”
“嗯。”叶云归忙点了点头。
“明日一早我让人去衙门和大营里送信,让他们都去候着你。如今天冷了,你身子不好,过去将陛下犒军的旨意宣了就回来,不必和他们多说。”江峰年道。
“舅舅,我这次来还带了另一道旨意。”叶云归说罢让人将镇北大将军的委任文书取了过来。
江峰年看了那文书后冷笑一声,“你父皇就不怕我带兵领着你去……”
“舅舅。”叶云归打断他道:“该是我的,早晚会是我的,咱们何必费这个功夫?”
江峰年闻言一笑,“云归真的长大了,不再是当年那个什么都不懂的毛小子了。”
用过了晚饭,江峰年便将叶云归送回了住处。
待从小院里出来后,他才忍不住叹了口气。
“大人,怎么了?”刑怀远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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