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叫破釜沉舟,不给自己留余地,也不给你留。”叶云归道:“刀都快抹我脖子了,你不答应我也不可能坐以待毙。”
“你哪来的自信觉得我一定会配合你?”岑默问。
“我还有别的蛊虫,可以让你一觉睡到一个月之后,若你不愿配合,我就把你送回坑里,反正那个坑本来就是为你挖的。”
叶云归说这话时,神情十分自然,看着就像是在说一件极其平常的事情。
岑默毫不怀疑,这人说得出,肯定能做得到。
他盯着叶云归看了半晌,末了忍不住一笑,低下头继续洗自己的衣裳了。
叶云归知道,他这是妥协了。
或许是出于某种原因“手下留情”,或许是忌惮自己的威胁,不过这暂时并不重要。
总之,拉拢岑默的事情,暂时算是取得了一个不坏的结果。
岑默不情不愿地洗完了衣服,又一一晾上。
尽管他对叶云归的安排十分不满意,但中午待墩子他们回来前,他还是老老实实将自己尚未干透的衣裳收了回去,免得被他们发现。
叶云归给他出主意,让他扯个绳子晾在坑里。
岑默瞪了他一眼,最后在屏风后扯了根绳子,将衣服搭在了上头。
“我的衣服小是小了点,不过看你穿着还挺像那么回事的。”
叶云归目光在他身上打量了一圈。
岑默自幼习武,身量挺拔又劲实,如今穿着小了一号的衣裳,身形线条被勾勒得恰到好处,一眼看去肩宽腰窄,十分惹眼。
“人家金屋藏娇都是好吃好喝供着,殿下却只给我穿自己不要的旧衣裳,着实有些委屈人。”岑默道,“将来传出去,少不得让人说殿下不会疼人。”
叶云归眉头一拧,“岑大侠,没想到你这么没气节。”
“殿下倒是有气节,今天一早醒来的时候不还是……”
“岑默!”叶云归及时打断了对方的话。
不知为何,这玩笑令他不由自主想起了昨晚在浴房里看到的情形。
他非常不情愿地意识到,和岑默开这种玩笑,不像是自己在占便宜。
好在这时外头传来了墩子的声音。
“殿下,咱们挖了好些野菜,中午您是想吃包子还是饺子?或者做野菜羹也行,不过厨房里没有腊肉了,做出来的味道只怕不比从前。”墩子大概是得了李兆的叮嘱,问话时没敢露头,是躲在门外问的。
“你们先去忙,待我想想。”叶云归道。
墩子闻言便应声退下了。
“二殿下,这皇陵里不至于艰苦成这样吧?竟要吃野菜!还是因为我来了,才有这待遇?”岑默问。
“自我记事起,我父皇每年春天都会带着我们兄弟几个去京郊踏青。他会让我们自己下河摸鱼,自己挖野菜,打猎……然后让人用我们弄来的食材做一顿饭。”叶云归道:“我七岁那年,他亲手给我做过野菜饼子,那味道我到现在还记得。”
“那么好吃?”岑默问。
“难吃得很。”
叶云归说着朝岑默一抬下巴,那意思让他躲起来。
岑默无奈,只能藏到了屏风后头。
“你是不是忘了我是刺客?”岑默探头出来道。
“缩回去。”叶云归忙道。
岑默只得又将脑袋缩了回去。
不多时,他听到叶云归小声问他:“你想吃什么?”
岑默没想到对方会询问自己的意见,一时有些语塞。
“好,那就菜饼子吧。”叶云归道。
岑默:……
他明明还没说话呢!
叶云归出了房门,见小羊和墩子正在院子里择野菜。
就在这时,常东亭也回来了,背上背着一捆牛筋草。
“殿下,这东西属下给您放门口,还是送到屋里?”常东亭问。
叶云归回头看了一眼屏风的方向,道:“放门口吧。”
常东亭闻言忙将背上的牛筋草放到了门口,而后匆匆朝他一拱手,便退开了,像是生怕撞见什么人似的。
叶云归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心道这会儿李兆应该已经把事情办妥了吧?
京城。
王府。
“你说什么?”叶云齐将手里的茶杯一放,朝来人问道:“当真是皇陵来了消息?”
“回殿下,就在方才,二殿下身边的李兆持着令牌进了京,说是二殿下身体抱恙,请陛下允准太医院安排人去皇陵替二殿下诊治。”传信之人道。
叶云齐闻言面露喜色,“这才三五日的功夫,没想到这么快。”
“那岑默毕竟是踏雪的招牌,这么多年来就没失过手。”一旁的属下道。
“这样,你速速回宫,盯着点太医院那边,确保一切顺利。”叶云齐道。
“是。”传信那人领命而去。
叶云齐一脸得意。
岑默得了手,事情也就成了一半。
他早已在太医院做了安排,确保去皇陵替叶云归诊治的是自己人。届时太医从中间做点手脚,耽搁了叶云归的病势,待一月之后,纵是华佗在世也无力回天。
“只盼二弟别怪我才好。”叶云齐道。
要怪就怪父皇,近来无事总是念叨他。若是等到四月谒陵时让他们见了面,难保父皇不会心软将他接回京。
他当初好不容易扳倒了叶云归,岂会再给对方复起的可能?
当天下午,李兆就带了太医院的刘太医去了皇陵。
刘太医一进门,便听到墩子一边哭着一边迎了上来。
“太医快救救我们殿下吧。”墩子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咚咚咚地开始朝对方磕头。
刘太医被他吓了一跳,连着后退了好几步。
“墩子你别添乱,耽误了殿下病情我饶不了你!”李兆凶巴巴地朝墩子道。
一旁的小羊忙将墩子拉到了一边,不住用手拍着他的后背安慰他。
“我们殿下前几日神情就有些恍惚,大伙儿都以为他是累着了。”李兆一边带着太医往里走,一边道:“谁知道昨晚就开始变得越发迷糊,非要吵着吃菜饼子……”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叶云归的住处。
便见叶云归正坐在地上,耳朵上夹着半截牛筋草,手里拿着半只草蝈蝈正在编。
他一见到刘太医顿时一脸喜色。
“父皇,父皇你怎么现在才来?”叶云归忙起身拉着刘太医近前,一脸无邪地朝他道:“父皇你快帮儿臣看看,这草蝈蝈儿臣总也编不好,只能编出个脑袋和肚子,却不知该如何弄尾巴。”
“殿下,臣不是陛下啊……”
“父皇你在说什么?”
叶云归一笑,目光带着儿童特有的天真。
刘太医迎着他的目光,不知为何心底突然生出了点内疚来。
“殿下……”
“父皇你看,儿臣编了这么多蝈蝈,没一个像样的。”
叶云归说着又坐到了地上,他手里拿着那个编了一半的蝈蝈瘪了瘪嘴,看起来十分委屈。
刘太医往地上一看,发觉叶云归脚边摆了几十只牛筋草编的蝈蝈,不过没有一个成形的,都缺尾巴。
“刘太医,快帮我们殿下看看吧,他这到底是怎么了啊?”常东亭一脸担忧地道。
刘太医抬起衣袖抹了抹额头,忙拎着药箱走到了叶云归身边蹲下。
“父皇?”叶云归转头看向他。
“殿下,让臣为您诊诊脉吧。”
叶云归看着他半晌,最后顺从地点了点头。
“父皇,儿臣是不是又惹您生气了?”叶云归小声问道。
“殿下不要惊慌,臣一定会好好为您诊治。”刘太医道。
“一定是儿臣做得不够好,父皇才会不高兴,都怪儿臣。”叶云归说着眼圈一红,满脸内疚。
刘太医不忍再去看他,起身走出了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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