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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玉案(6)

作者:其颜灼灼 时间:2022-04-18 10:09:02 标签:相爱相杀 强强 年上 情投意合 美人攻

  萧利从默不作声地饮了口酒。

  萧轻霂微垂的眼睫下掩着锐光:“皇兄也不必太担心,我已派人在查了,有些事情,皇兄还是不出面的好。”

  萧利从敛眉看他:“歧润有什么办法?”

  萧轻霂说:“既然是栽赃陷害,那就把背后的人揪出来。”

  萧利从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若是背后的人动不得呢?”

  萧轻霂又捏了一块金栗酥,放在唇边,眼角带笑:“何必去动他。”

  萧轻霂回府时已近傍晚,太子果然叫人把葡萄酿、金栗酥连带着新做的杏仁酪都送了过来。

  雁竹跟进去替他脱了外衣,换了一身常服,萧轻霂脸色有些不好看,显得十分没有精神。

  雁竹忍不住开口说:“殿下,是药效上来了吗?”

  萧轻霂在靠椅上坐下,半撑着头说:“明天就是十五了吧。”

  雁竹答道:“是,宫里也该来太医给殿下问诊了。”

  萧轻霂点点头:“这两日事情查的如何了?”

  雁竹说:“回殿下,程大人那边已经有了眉目,那个犯事的千户是梁衮人,但来到郢皋已有一年了,近些日子才进了京西营。”

  萧轻霂说:“本王也差不多猜到了,你既然查到了,那人估计也活不久了,只是木已成舟,现今该怎么把太子身上的脏水擦干净。”

  雁竹思忖了一下,说:“既然迟早会死无对证,那就弄点死人也说不清的东西。”

  萧轻霂笑:“交给你去办,办的干净点。”

  雁竹应了声,又说:“殿下,太子那边属下也查到了一些,太子最近与一个国子监的贡生走的很近,像是新收的门客。”

  萧轻霂勾了勾唇角:“盯他几天。”

  雁竹应下来,说:“殿下要休息一会儿吗?看起来脸色很差。”

  萧轻霂摆摆手:“回来的路上吃了药,总会有点反应。”

  雁竹担忧地看着他:“这种药吃久了总是对身体不好。”

  萧轻霂说:“不碍事——对了,让你查的那小孩呢?”

  雁竹这才想起来路千棠的事,说:“还真查到了一点奇怪的东西。”

第5章 困兽

  萧轻霂微微抬头:“哦?查到了什么?”

  雁竹说:“这位总旗也是凉兖人,当初跟着乔承孟一起来到郢皋,查了一下身世,爹娘都死在当初凉兖的那次大乱里,就是正元二十三年——也是十年前的事情了,旁的,就什么都没有了。”

  萧轻霂又露出了饶有趣味的表情,把拇指上的扳指转了好几圈,突然说:“当初凉兖狼骑大败,就是十年前吧。”

  雁竹说:“是,定北侯府都让纳蛮人烧干净了。”

  萧轻霂眉梢轻挑,笑说:“定北侯,姓甚名谁啊?”

  雁竹不明白他怎么突然这么问,凉兖狼骑的威名就算在今天也是话本子里传唱的英雄佳话。但还是老老实实地答话:“定北侯名叫路鉴明,其父路擒远,跟着惠启帝打过江山……殿下,您的意思是?”

  萧轻霂眸中一片清明,露出捕食者那样的光彩:“本王就是那么一猜,生在凉兖,又姓路的,也不少。”

  雁竹拱手说:“那属下再细查一番。”

  萧轻霂微微点头:“本王倒是好奇,他进京西营到底要干什么。”

  于兴拿的药的确好用,涂了几次伤口也不再火辣辣地熬人了,只是还不能大动作,一不小心仍会流血,路千棠本来想伤好了再回半日闲,这下是只能硬着头皮回去了。

  第二天临走前赵景给他上了棉纱布,身上都裹紧了,防止伤口轻易裂开,路千棠也怕让乔承孟看出来,穿着严实地回去了。

  他回去前大概知道自己要见谁,但到了门前还是紧张的不敢往里走。

  他正踌躇呢,乔青青正好从外面回来,绕到他面前才敢认:“真是你啊,穿这件衣裳差点认不出来了。”

  路千棠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小声问:“谁在里面?”

  乔青青声音不由自主地放低了:“我爹啊——还有一个不认识的伯伯。”

  路千棠点点头,又傻站着不往里走。

  乔青青叉着腰回头看他,说:“路千棠,你干嘛呢?还不进去,回来看家吗?”

  路千棠还没说话,乔承孟从里面出来了,脸色沉着:“你叫他什么?”

  乔青青吓得脖子一缩:“师、师兄。”

  路千棠赶紧行礼,不小心扯到了背上的伤,疼的蹙了蹙眉,叫道:“师父。”

  乔承孟冲他一点头:“进来吧。”

  路千棠屏息进了里屋,瞧见软榻上坐了人,他忍不住回头看了看乔承孟,乔承孟连个眼神都没回应,直接伸手带上了门。

  路千棠有点局促,榻上坐着的人头发里搀着大片的白,正缓缓喝着茶水,抬眼瞧见他远远站着,冲他招手:“过来。”

  路千棠顺从地走到那人身边,半跪在他面前:“世伯。”

  这人正是刚刚班师回朝的现任凉兖主将——单池留。

  单池留年近六旬,举手投足仍是金戈剑影的缩写,身不覆甲也是高马利刃下的脊骨。

  单池留打量他许久,笑道:“长大了,自上次一别,有几年没见了?”

  路千棠垂头说:“三年多了。”

  单池留拉他起身:“坐这儿,我可担不起你这一跪。”

  路千棠反而不敢起身了,有些僵硬地跪在原地。

  单池留大笑:“犟骨头,起来——我这次回来,主要也是来看看你,听说进了京西营,感觉如何?”

  路千棠这才坐到了他身边,说:“才待了三日不到,没什么感觉。”

  单池留拍了拍他的肩头:“我虽然常年不在郢皋,但也知道,京西营里头多的是吃着皇粮的地痞,郢皋也是。”

  路千棠听出来他意有所指,接话道:“近些年肥缺的位置上大多都是那些靠着祖荫的贵门子弟,什么春闱秋闱也都是走个过场,前两年还兴了一场文字狱,寒门出不了贵子,郢皋也只能任这些地痞横行。”

  单池留看了他一会儿,突然换了话题:“想念凉兖吗?”

  路千棠心头一震,轻轻点了点头。

  单池留又说:“知道凉兖人怎么驯兽吗?”

  路千棠摇头:“我只见过驯马。”

  单池留将茶杯转了一圈,放回了原位:“我说的是野兽——像狼,凉兖人会拔掉它们的利齿,削平它们的尖爪,让它们失去生存的能力,再像狗一样地喂养它们,让它们熟悉笼子里的规则,久而久之,它们就会真的把自己当成狗。”

  路千棠张了张嘴,发不出声音。

  正午的烈日透过绿纱窗,落在地上变成细碎的鎏金。

  路千棠的半边脸被窗外的强光晕成了模糊的一片,额角的鬓发在日光下泛着金色。

  单池留说:“而实际上,失去尖牙和利爪的狼,还不如一条狗。”

  “狼拥有过草原,知道原野上的风、和笼子缝隙里渗进来的风,是不一样的。”

  路千棠胸口起伏得厉害,半晌才哑着嗓子,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句:“我没有。”

  我没有把自己当成狗。

  没有被锦绣世景迷了眼。

  单池留目光灼人:“千棠,你要自己想办法,回到草原上去。”

  路千棠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营,他魔怔了一般爬上了屋顶,企图越过北边的锦屏山窥见曾经的凉兖。

  但他只看见了密密麻麻的黑色屋顶,还有数不清的旌旗。

  直到临近傍晚,赵景换班回来瞧见他,才把他从屋顶上拎了下来,强行让他脱了衣裳,这才看见里头的纱布都让血浸透了。

  赵景见他失魂落魄的,忍不住多问了一句:“这是见到债主了啊,这个表情?”

  路千棠不说话。

  赵景给他重新清洗上了药,自说自话:“别总悲春伤秋的,少年人要有少年人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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