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千棠忍不住露出了些笑意,语气也轻松起来,只是话里头仍然不放过他,说:“让你亲我你都不亲,就会说漂亮话。”
萧轻霂也笑,说:“后面有挂瀑布,瀑布后头就藏着一处泉水,那泉水一年四季都是热的——带你去看看?”
路千棠来了兴趣,说:“在瀑布后面吗?”
萧轻霂的眼睛弯了弯,说:“你看了就知道,很好玩。”
路千棠似乎还没从闹别扭里面缓过神,瑾王殿下又凑在他耳边轻轻说了句什么,路千棠的眼睛立刻像点了灯,亮得吓人。
路千棠脸上有些发红,拉紧了他的手,说:“殿下,我们现在就去吧。”
萧轻霂不掩笑意,说:“去干什么?”
路千棠露出狡黠的笑来,说:“殿下不是说要陪我泡温泉的吗?怎么还问我?”
萧轻霂拉他起身,笑说:“是泡温泉,还是别的什么?”
路千棠伸手揽上他的腰,亲昵地贴在他身上,笑说:“我哪里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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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真的好困哦,写得有点少,摸个番外,我也需要他们甜甜贴贴来补充能量(ω)
第116章 眉目
瑾王殿下这才发现自己竟然也开始敷衍支吾了,路千棠来信再次叮嘱他不可以身犯险,他这边答应得好好的,那边就换了身衣裳按着楚王给的地址摸了过去。
萧轻霂这会儿顾不上别的,他也着急想知道姚章到底在和那些外邦人筹谋什么——这也关系到他的身家性命。
京内乱成这样,萧利从又从来没对任何人放下过戒心,他的皇位坐得并不安稳,毕竟九死一生里抢来的东西,任谁也没法彻底放下心来、安心享用。
又或许是当今的圣上仍然对先帝夸赞楚王的那席话耿耿于怀,他无法安于只做一个平庸的君主,因此他惧怕人言,处处竖起耳朵睁着眼睛来听来瞧,生怕被人说上一句德不配位。
越是战战兢兢,越是寝食难安,萧利从的性子也越发犹疑不定,连自己养出来的探子都不能尽信。
更何况瑾王殿下幼年便与楚王交好,萧利从嘴上不说,但心内到底是在意的,那些疑窦一日深过一日,表面上的疼惜爱护又能装上几时。
萧轻霂早些年因为萧明落被贬,为求自保只好搭上太子的大船,装出尽心尽力的模样,也的确没少为萧利从效力。
那时候人人都知道先帝珍爱他,他又有意示好,萧利从便顺势拢他进来,做出了一副兄友弟恭的样子,看着是处处想着他,其实不过是想讨先帝的喜欢。
人人都在为自己谋划,人人都心如明镜,但又能在其中滋生出几分真情、辨清几分假意。
瑾王殿下是和亲公主生下的,论起母家,拉出任何一个皇子来都比他强上百倍,萨娅去后他身后便彻底没了依仗,先帝的偏爱的确可以护他一时,却不能护得住他一世,而这样的偏爱也给他带来了无数嫉恨和冷箭。
萨娅本不是心细如发的脾性,却叫逼出了如履薄冰的心情,可纵然千般小心、万般提防,到底还是没能避开暗处的利箭,葬身在了红色的宫墙中。
幼年的皇子该是子凭母贵,萨娅没有姚贵妃那样权势滔天的娘家,仅靠帝王这一根稻草来委身于危墙之下。没了萨娅,再多偏爱集于一身,是福是祸也没了定数。说到底他也不过一片浮萍罢了。
萧轻霂习惯了那样的日子,一点点的风吹草动他都要打起十二分精神——他还有许多想做的事情,他不想轻易被人捏在手心里等死。
如今却又不一样,他要走的每一步都不仅是为自己筹谋,他觉得比以往疲累,却又同时觉得从未像如今这般渴求前路。
以往睁了眼只觉得眼前都是黑黢黢的晃影,晃得他心慌头疼,如今终于看见晃影里头有个明光光的亮点,这让他觉得很踏实,他知道可以往那里走。
萧轻霂接了那位陛下的令,猝然想起与这位姚阁老斗来斗去的这几年,竟然有些兔死狗烹的悲哀之感,他知道自己对于那位陛下的价值已经快到头了,他不得不加紧思虑下一步该怎么走。
但他那天什么都想不动,反而去先帝灵前静坐了一夜。
他不过是凡人之躯、也是血肉长的心,他并非不想念他的父亲。
先帝待他的好太多太重,他纵然真生了一颗冷硬的心,也不是一朝一夕便能割舍下的。
幼年时他得到了帝王过多的陪伴和宠爱,心里的贪恋自然也比旁人要多。
他只是这个时候觉得很无助,人便来到了这里。
他跪坐在寂寥的大殿中,在摇晃的香烛光里,静静地把过往二十多年的遭遇都细数一遍——人人都觉得他光鲜亮丽,闲闲散散也能安然度日,但每夜念及过往、思虑来路,都让他难以入眠。
但他所惧怕的、所担忧的,先帝都替他想过了。那个高高在上的帝王,可以随意把自己的儿子驱逐出京、或是扔到边境,却在久卧病榻时也在为他的前途忧虑。
萧轻霂一直知道,先帝给他留了一道旨,能保住他性命的圣旨。
他看着牌位上的谥号,心中颇不是滋味。
天色暗了,大殿的门被掩上了,忽得起了一阵风,把门刮得一声作响,烛火都晃了几晃。
萧轻霂眼神沉静如水,站在烛台前一支支地剪烛花,他默然许久才说话——大概是在对他的父皇说话:“不知道您有没有见到她,有没有见到顺妃娘娘,也不知道您心里怨不怨我。”
他手里咔嚓一声,烛花飞溅,险些烫到他的手。
萧轻霂愣了一下,撂下了剪子,缓缓转头去看牌位上的字,慢慢地说:“我最近总是梦见小时候,梦见您带我去射箭,看我射下一只梅花鹿,然后赏我一件轻甲——但是现在不行了,我不是不会射箭了,我还可以捕下猎物,我甚至可以射下一头狼,但是我不再敢在人前拉弓了。”
他的神色变得很脆弱,像十多年的那个四殿下。
“父皇,您总是挂念我的病好了吗——您给我请了许多名医,用了许多好药,我应该早就好起来的,但是我没法再痊愈了,没法再回到不曾生病中毒的时候了。”
“我从未想过要什么皇位,她也从未奢望过……可是人人都觉得我想要,或者是,您想我要。”
“岚松是如此,我也是如此。”
他有些艰难地笑了笑,那双凌厉的凤眼露出些难堪的神态,他说:“我知道,我做错了许多事,做了许多不该做的事,那些罪过足够让我不得善终,但我还是想带她回去……她没有一天不想回去,郢皋不属于她,她也不属于这里。”
他缓缓跪在灵位下的软垫上,垂头道:“父皇,我想去看看,她挚爱的地方是什么样子——那也是她心心念念想带我去的地方。”
他垂着头,眼睫颤抖,眼眶有些湿润,他半晌才说:“父皇,您原谅我吧,如果不是身处帝王家,我又何至于此。”
夜风乍起,哗啦摇了一大片绿叶散落下来,又被席地的阵风卷走,只留下些许飞扬的尘土。
*
郢皋的风波至今仍未停歇,但路千棠拿到的书信都是轻描淡写的,路千棠一看就知道那位在故意隐瞒,但是他眼下忙得焦头烂额,实在没法抽空多加询问。
自从那天在师夫人房里找到了那盒药,师文庭的态度就猛然大变,先前的泰然自若荡然无存,只剩下无穷尽的焦躁和暴怒。
路千棠知道这是找到点子上了,又请了葛乌来帮忙,果不其然这药就是拿了不干不净的东西弄出来的。
恰巧师夫人这会儿刚压制下去的心疾又发作了,师文庭彻底坐不住了,几次三番来讨药,暴怒之下的人浑身都是破绽。
师文庭本是一身大儒风范,这会儿眼睛都急红了,半点风度都没了。
路千棠趁机让人拿了他,又是威胁又是利诱地逼问他有关山神庙的事情,起初师文庭仍不愿意说,后来葛乌信誓旦旦地说可以保住师夫人性命,师文庭才短暂地被安抚下来。
葛乌的名声还算是响亮的,师文庭不待见路千棠,倒是对大夫坦诚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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