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思就是:农民租种地主的土地,首先要交一部分地租,一般是三成,多的到五成,此外还要交给朝廷田赋,大概是每亩产量的一成,此外还要缴纳各种人头税,还要服劳役。
老人的意思是,一个县城田地数量不变,地主或者乡绅的田地增加了,税收却变少了,这就相当于加重农民的税收。
再具体一点,假如老人家里有三亩地,他卖掉了一亩,本来应该交两亩地的税了,结果依然要交三亩地的税,甚至四亩地。
如此一来,谁活得下去?
祝泽清心里叹了口气,这个阳翟县的县令到底是跟什么吃的?不会是一个大贪官吧?
有些县令就是这样,升迁无望,就变成了敛财,无所不用其极。
祝泽清问道,“老人家,你们是哪里的人?”
老人擦了擦眼泪,“我是阳翟县梁家村的,现在我们村的人全部出来逃难了,县城周边的村子已经没人了。”
祝泽清环顾一周,“那这些都是阳翟县的村民吗?”
老人张望了一眼,“大多数是,有少数不知道从哪儿混进来的。”
祝泽清沉默片刻问,“阳翟县的县令不管你们吗?”
“管?”老人讥讽地提高了声音,“他只认钱不认人,马上他就要辞官还乡了,这里又不是他的家乡,变成什么样,他都不会关心的。”
祝泽清沉默了下去,过了一会儿重新开口,“老人家知道暴乱的事吗?”
老人凄凉一笑,“去年很多人交不起赋税,就被官府抓了,抓了之后一直不放出来,春耕需要人啊,不然秋天不是更交不上赋税了,但是官府不听,反而把我们去县衙恳求的人又抓了进去。”
“人是越抓越多,几个村的村民就联合起来抗议,让官府放人,结果官府不仅不放,当热污蔑我们造反,派兵杀我们。”
老人哭了起来,“我的大儿子就死在了那个贪官恶吏手下。”
太可恶了!
祝泽清攥紧了拳头,说古代的县衙黑暗,没想到竟然如此黑暗。
祝泽清深唿吸冷静下来,“老人家,你们这群人里,大家都听谁的话?”
“那个人。”老人左右看了看,然后一指一个靠着石头坐着的老者,“大家都听他的。”
“多谢了。”祝泽清朝老者走去,行礼,“见过老先生。”
老者慢悠悠地吃着馍馍,见祝泽清行礼,也赶紧还了一礼,“我看你们这队伍,应该是京城来的大官儿吧?”
祝泽清微微一笑,“不是大官儿,只是前来接任阳翟县县令的小官儿,让老先生见笑了。”
老者一惊,“你真是新上任的阳翟县县令?”
“如假包换。”祝泽清试探着问道,“老先生可愿意让这些村民随我返回阳翟县,我可以保证大家安居乐业。”
老者摆摆手,“我不信你们这些当官儿的,各个尸位素餐,只认钱,丝毫不顾我们百姓的死活。”
他的衣角露出衣角白布,似乎有血迹。
祝泽清目光扫过,不会是打算去京城告御状吧?
“看在我给大家发馍馍的份儿上,老先生可愿意相信我一回?”
老者眉眼凌厉起来,“是不是我不同意,你就会杀了我?”
“老先生说笑了,我这不是跟你商量吗?”祝泽清眼神温和,语气也温和,让人忍不住想去相信他。
老者神色缓和了一些,“我告诉你,我们可不止这一路,我们还有好些人,你要是敢对我们动手,你们也离不开这西北大山。”
季玄默过来唱白脸,“真是好大的口气,你们要真这么厉害,怎么可能被逼得要饿死了。”
老者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季玄默也看到老者衣服里的血书了,“我知道你们想去告御状,但是我可以告诉你,你们走不到京城就会全部死光。”
老者怒瞪季玄默,“你又是什么官职?”
季玄默笑笑,“我说我是钦差大人,你信吗?”
“钦差大人?”老者一点儿不见害怕,反倒更加生气了,“怎么,你是准备把我们全部杀光吗?好啊,你来啊,你有本事就杀光我们!”
季玄默都有些被老者搞煳涂了,“谁说要杀你们了?”
老者义愤填膺,“钦差大人比那阳翟县县令更加可恶,他不仅要钱,要抓我们的姑娘,杀千刀都不为过。”
季玄默,“……”
祝泽清看了眼季玄默,“老先生,你冷静一下,我们绝无加害之意,真的只是想帮你们。”
“帮我们?当官儿的怎么可能帮我们?”老者眼中露出绝望,“要是可以,谁不想安居乐业,谁不想过安稳的生活,你以为我们想找罪受?你们太可恶了,真的太可恶了。”
季玄默道,“你们是吃了很多苦,可是也不能一竿子打翻一船的人吧?真是好赖不分。”
江一宁走过来,“你看我们像坏人吗?”
江子星也围过来,“要是我们是坏人,肯定不会给你们买馍馍,再者,看到你怀里的血书,已经开始动手了,怎么可能跟你说话?”
老者低头一看,赶紧把血书藏了藏,“谁知道你们是不是故意让我们回去,不让我们去告御状!”
季玄默道,“你觉得我们这么多人能杀光你们吗?”
老者呛了一句,“你们身强力壮,还武艺高强,杀我们不是易如反掌的事?”
祝泽清反问,“既然如此,我们没有动手,那说明什么?”
老者看着几人,一时无言。
祝泽清道,“退一万步讲,你们告御状成功了,这些人也死得差不多了,把官员都杀光了,对你们意义何在?刚才你也说了,你们要的不过是安居乐业,要的不过是安稳的生活。”
季玄默接话,“我是钦差大人,去了阳翟县本钦差会调查当地的官员,要是证据确凿,本钦差一定将他们绳之以法。”
灾民都聚集了过来,听着季玄默的话,有些不敢相信。
老者眼睛闪过几缕光芒,“你说的可是真的?”
季玄默道,“当然是真的,你若不信,可以天天来县衙看。”
老者抬头看着周围的一众灾民,告御状后,皇上也是派钦差大人来调查,现在有个现成的,就没不要舍近求远了。
而且他们真的不像坏人,若是坏人,现在已经把他们杀了,怎么可能有耐心跟他讲道理?
老者重声道,“老夫就信你们一回,否则我就一条绳子吊死在你们县衙大门口,让你们一辈子背负罪孽。”
祝泽清道,“那麻烦老先生号召一下大家,跟我们一起启程回阳翟县。”
“好。”老先生站起来,对大家说道,“刚才经过一番彻谈,老夫愿意相信这位新任知县和这位钦差大人,大家要是听老夫的,就随队伍一起回去,相信县令大人会还我们一片乐土。”
至于两人的身份,老者一点儿不怀疑,毕竟阳翟县现在就是一处毫无油水可捞的乱地,人都没有了,冒充那里的官员有点儿好处都没有。
灾民异口同声,“我们都听老爷的。”
老者对祝泽清道,“大人,从现在开始,我们都听你的安排,老夫只有一个要求,请大人把这里的人一个不落地带回去。”
祝泽清承诺道,“老先生放心,我们一定保护好大家。”
老者点点头,坐回地上,继续吃馍馍了。
这下,表情轻松了许多。
大家吃过了东西,又休息了片刻,祝泽清问灾民,“现在可以喝水了。”
灾民却一动不动,眼巴巴地看着祝泽清。
老者给他解惑,“刚才大人让我们不要喝水,其实西北缺水,我们根本没水喝。”
祝泽清表情严峻起来,“那和附近没水吗?”
老者摇摇头,“没有,上次喝水还是一天前,我们路过一条河,但那河里的水都被我们喝光了,没有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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