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腿骨裂,得休养两个月。
贺堇独自去游泳馆游了很久,觉得精疲力尽才回去睡。
他有一点失眠, 不得不如此。
他昨晚头一回一个人睡次卧。
两人心照不宣地知晓彼此的担忧和妥协。
晚饭食不知味,亲昵的一小阵也分着神。
贺堇只得将人按进屋里让学弟早点休息。
而今天,他原本和梁泓约好了去新开的清吧喝两杯。
但他现在情绪不对, 并不适合倾诉,即使倾诉了也不想从别人那里得到什么建议。
这可能是比起单纯的感情问题更复杂的事情。
窗帘被风扬起又翩然落下, 淡色光影便在床角变换不停。
贺堇是被一阵手机来电铃声吵醒的。
他翻坐起身, 揉了揉眼, 才发现不过睡了半个小时。
窗外弦月初升。
贺堇看着手机来电显示的名字,略微诧异。
迟疑两秒后才接通。
“兰琮?”
“嗯, 贺堇。”兰琮正正经经地叫他, “我有事想问你。”
贺堇应了一声表示自己洗耳恭听。
“我哥最近是不是有什么事?”兰琮问。
贺堇反应了一下,知道他说的哥是指傅容介, 皱了眉问:“怎么了吗?”
“他为什么突然不参加比赛了?”兰琮语气里满是疑惑不解, “你知道他玩山地车吧, 前段时间我和他说华东地区国庆前后会有山地车公开赛, 问他参不参加, 他还说会去试试。今天报名开始了, 我问他, 他又说不打算去。”
“重点是,他说以后参加这类比赛的可能性都很小,想把精力更多的放在工作上。”
兰琮滔滔不绝地复述完,中断了几秒,像是在思考。
这之后才啧了一声继续道:“我最近不在我哥身边,他发生了什么事我不清楚,也不好问,所以来问你。明明以前再忙的时候,他能参加都会参加的。”
“……他没有发生什么事。”贺堇无意识咬了下腮边,轻微的痛感刺激着神经。
他盯着房间里唯一的那一处铺洒进月光的地方出了会神,“是我说希望他尽可能少参加。”
他声音不高不低地说着理由,“毕竟有一定危险性。”
“??不是,你说什么?”兰琮骤然拔高了音调。
他像是全然不可置信,“你让他少参加的?我还准备让你劝劝他趁年轻多体验体验别等老了后悔,结果是你让他别参加?!”
“嗯。”贺堇淡淡地应,手指却不自觉陷进被褥。
“我不懂,我不明白,他坚持了那么久,也有成绩,你不应该支持他吗?你现在是他男朋友,他最亲密的人,要比赛了你跟他表示你不支持他,这不是往人头上浇冷水??”兰琮简直有些莫名其妙,他的怒气一点一点,蹭蹭的往上冒。
“我只是希望他不要受伤。”贺堇牙关逐渐收紧了,尽可能保持平静。
“二十出头年轻气盛的受点伤怎么了?谁小时候走路还没摔过?你看见哪个专业骑手死在训练场或者赛道上了?就因为你担心他你就否定他的喜好??”兰琮连珠炮似的,语速越来越快,像是濒临爆发。
贺堇深吸一口气,“我没有否定,我会继续跟他沟通……”
他也希望能够寻求到一个平衡。
但他的话被兰琮打断了。
“说什么为了他,明明都是为了自己,在乎他的话他开心不就好了,还不是因为你不想为他担心?”兰琮几乎是带着讥嘲的冷笑,“不会是你自认为你对他无比重要,甚至可以让他放弃自己的爱好吧?”
贺堇紧拧着眉,一时怔住。
“还是说,你也是打着为他好的旗号逼他做或不许做的那种人?”兰琮胡乱揉着头发,情绪混乱,压根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他家里全是这种人,我都替他烦!”
贺堇摁了摁越皱越紧的眉心,眼睫轻微抖动。
如果换作别人这么跟他说话,他早怼回去了。
但他知道兰琮有时候会很小孩子气很情绪化,并不一定真对他有莫大的恶意。
和兰琮争执也不会有半点用处,只会带来不可修复的破裂关系。
也幸好这是在电话里,如果当面冲突,那才不好收场。
“你别在我这发疯。我不知道他已经打算报名下一场赛事,我会跟他说清楚。”贺堇慢慢将眉头捋平,尽量保持思维清晰,“你和他关系很好,你的话他肯定也会听,用不着研究我的重要性。”
他听到兰琮调整着呼吸,似乎也在试图冷静下来。
贺堇在他临挂断前,想起什么才又开口:“我之前说让你去医院检查身体,你去了吗?”
兰琮:“我好得很。”
“你去一趟。”贺堇压下要把这和贺俞一样倔的小孩儿捶两拳的想法,“记得一定要去。”
兰琮秒速挂断了他的电话。
贺堇歇了口气,曲起腿,疲惫地阖上眼。
兰琮骂的厉害,但句句逻辑都有漏洞,没有太打击他,倒不至于放在心上。
他自然希望学弟能开心。
他也确实在后悔昨天说的那句话。
但不可否认的是,他没有处理好这件事,或许让傅容介自己承担了一些东西。
而他不用负任何责任,如果自我安慰得当,甚至用不着愧疚。
贺堇在不断升至夜空的月光里想了许久,渐渐熬不住困意睡了。
凉意从窗缝侵袭而来。
贺堇隐约觉察到有人进了屋,刚活动过的暖热气息将他拥在怀里。
但他晨起睁开眼,依旧是自己一个人。
如果不是存在过的痕迹难以抹除,他会怀疑昨晚只是错觉。
贺堇坐起身,几乎无法自控地想。
傅容介的情况似乎比他想象的还要不对劲。
明明种种迹象都指出,山地车于学弟,绝对不是他口中所说的那样轻飘飘、可以随意放弃的事。
贺堇现在忍不住怀疑,傅容介会不会觉得他在多管闲事,甚至后悔和他在一起。
他大可以和一个支持他喜好的人相爱。
他实在不是个爱多想的人,仅仅是负面情绪作祟这么一会儿,就头疼的难受。
贺堇歪着头,单手捧着脑袋闭上眼冥想,重新整理情绪。
他好像在倒退。
或许是感情的关系,或许是成长的一部分,但不应当。
“贺堇。”
门缓缓打开。
“你怎么了?”
声音逐渐挨近。
贺堇睁开眼睛看着他。
“没睡好吗?”傅容介低下身抚平他翘起来的一绺头发,“眼睛有点红。”
“我煮好了面。”他说,“不过现在还早,你再睡会儿?”
贺堇撇下眼尾,伸手拉住他,凑上前亲了亲他的唇,看着他的反应。
傅容介顿了顿,“早安吻么?”
“我想了一下。”
“嗯?”
“我不应该限制你的。”贺堇一个字一个字加重语气,“你可以去比赛。”
傅容介停顿良久,才蹲下身和他平视,“我知道你是担心我。”
他低下头,像是在整理情绪,再仰起下颌时面上带了笑,“不要再想这件事了,我们还有很多别的事要做。”
贺堇却在那一刻,莫名觉得,他是在强撑。
无效沟通使得他接下来的两天都神思不属。
他觉得自己是个矛盾体。
或者说人人都是矛盾体,而他也不能幸免。
他一面希望傅容介能够继续他的爱好,一面开心傅容介重视他的情绪。
不知道是否是表现的太明显的缘故,他在午后空置的茶歇室内,招来了一个人。
程辞安在木桌对面坐下时,贺堇抬眸扫了他一眼。
他直觉程辞安是冲他来的。
“你们俩是不是有什么矛盾了最近。”程辞安整理着衣角,不慌不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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