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杂着草叶香气的潮湿凉风拂面而过,又经久盘旋, 钻入房间角落。
贺堇将那点窗缝合上,垂着眼瞧玻璃上蜿蜒过的水迹。
他不自觉地想起昨晚傅容介带着他出门时说的话。
“后两天可能会下雨, 还是今天搬方便一点。”
现在看来, 的确如此。
贺堇左右移动着眼瞳看向窗外。
连绵湿热的雨季, 仿佛无休无止。
他走了会儿神,好半晌才去洗漱。
临出房门前, 想起什么似的揉了揉凌乱的短发, 又耐心用手指耙梳了几下,拧开门把手。
傅容介比他想象的起得要早, 早到什么程度呢——
贺堇抱着胳膊靠在吧台边好整以暇地看向门口, “去哪了?”
傅容介恰时带着伞进了屋, 反手关上门后, 才朝他展示了手里拎着的食品袋, “这个时间才能吃到小区门口那家铺子的早点。”
傅容介换了鞋走进来, 将食品袋搁放在他面前, “想让你尝尝,就去买了。”
贺堇抬手将他被风吹乱的头发拨开,露出被遮挡的清亮的眼睛,“改天一起去就好了,外面还下着雨。”
傅容介抖落了微潮的发梢上沾着的水珠,将戴着的黑色口罩扯开了一点,重又看向他,“我起的早,刚锻炼完有点闷,正好出去走走。”
那目光沉凝又认真,贺堇被看得有点脸热,突然不想再这样对视下去。
他抬起的手顺势将傅容介堆叠在下颌处的口罩朝上扯到额角,那双浅色的漂亮眼睛就被遮盖了个严实。
“怎么……”傅容介不明就里地翕张嘴唇。
贺堇亲了亲那薄唇,又趁着小学弟怔忪的功夫,探出手按住他的后颈,亲昵地吻他。
但没过多久,就被反客为主。
贺堇被抵在吧台边沿,稍分开的间歇,低眸瞧着傅容介翘着唇角唇缝开合。
“是对我的奖励么?”
“想亲就亲了。”贺堇坏心眼地将他的口罩捂严实。
傅容介毫不介意地笑了笑,又将人搂近了,寻他的嘴唇。
这一阵混乱好容易被贺堇喊了停,两人坐下来吃早餐。
傅容介开始收整桌面时,贺堇慢半拍地觉得自己也该做点什么。
他起身洗了水果,分出一部分打算榨成汁。
朝机器里塞进几个不同种类的果子,倒出成品时,贺堇才觉得不对劲。
汁水散发着甜蜜的熟香,就是颜色很奇怪。
不知道是不是加了牛油果的关系,果汁整体呈现出一种动画里女巫咕嘟咕嘟煮的诅咒药汤的既视感。
傅容介收拾完转过身,就看到贺堇支着吧台皱着眉盯杯子。
半分钟后。
递过来的那只手,每一个骨节处都泛着粉,看起来比果汁诱人。
“喝吗?”贺堇有点踌躇,因为这杯果汁看起来实在不大妙。
“喝。”傅容介没怎么迟疑地接过来。
“还好,有点酸。”喝了一口,傅容介将杯子递还回去,“你尝尝?”
贺堇盯了那杯物体两秒,信了他的话,闭上眼灌。
他慢慢地往喉口里咽,舌尖品尝着滋味,“……还行。”
意外。
不过不是他的功劳,是水果本身努力的结果。
傅容介看着他腮帮子鼓起来,显得有点可爱,忍不住凑近亲了亲那鼓着的脸颊。
贺堇差点没被他吓到,好险将果汁吞咽完了。
贺堇不满地轻掠他一眼,刻意为难,“猜猜有哪几种水果?”
“猜出来有奖励?”傅容介闲敲着桌面。
“……”贺堇瞄着他,在心里吐槽学弟哪来的这么强的功利心,“猜出来再说吧。”
傅容介也只是随口说说,闻言就拿过贺堇手里的果汁,抿了一口,思索,“梨?”
这种清甜的口感还算比较好分辨的。
“嗯,还有呢?”
“牛油果。”
“其实不难啊。”傅容介看着那杯果汁的颜色,“氧化的这么快……苹果?”
“还有么?”傅容介仰起脖颈问他。
“没了。”贺堇弯了弯唇,“想要什么?”
傅容介放下玻璃杯,站起身,手掌撑在桌面,“你看,今天下雨,哪儿也去不了……”
贺堇喉结轻微滑动,几乎有了预感。
他们相互胡乱啃咬着到了主卧门前。
趁着傅容介偏开头打开门的功夫,贺堇撤开了一点,在门大敞开的一刹那,用力将人推搡进屋,自己转身就要跑。
傅容介反应极快,反手将人捞回来后,顺势抛开扔在了松软的床铺里。
贺堇半张脸陷进被褥里,整个人应和着床垫的回弹震荡了两下,停下波动时身侧又陡然塌下一处。
他感觉到自己的腰臀被扶握着朝后拉扯。
“摔得不错。”傅容介轻声笑。
贺堇没法儿,他被动的很。
身后压上重量时,傅容介重又提起do的频率的事,做的有些急躁。
白日里,感观总是要更清晰一些,身体的反应也更为强烈。
清理完回到床褥里,贺堇胸腹不住起伏,抱着蓬松柔软的靠枕。
没一会儿,又觉着摩擦到的一些地方有点痛,只得慢慢调整着姿势。
也就是在支起上身的片刻里,他看到床头有本书。
可能是学弟昨天夜里看的,因为白天时他并没有见到过这本。
贺堇探出一只手臂去拿,又在摸到书的一瞬间被捞了回去。
后背撞到时,贺堇没忍住抱怨了两句。
傅容介哄着他,“我以为你想走……拿了什么?”
“你看的这本……”贺堇就着侧躺的姿势翻了两页,“好像有点儿意思。”
书里大致讲的是数学和哲学的联系。
翻动书页的哗哗声不绝于耳,大概是嫌自己突然没了存在感,傅容介主动和他聊起了这本书里的内容。
他匀长的手指指向着贺堇正翻到的那一页提到的数学家,聊到数学中的直觉和逻辑。
书里说,数学中直觉的重要性从未被忽视过,直觉会给人以洞察力,甚至直觉主义逻辑直接导致了直觉主义数学的诞生。
贺堇又顺着他的话发散思维,说着数学和哲学都像是世界的通法,它们既是世界观,也是方法论。
如果说联系,数学在哲学中的地位不言而喻,从理性主义就可窥一二。
傅容介跟着专心了一会儿,又禁不住走神。
他看书时几乎不会这样,但现在情况特殊,他的五感和精神里充斥着别的搅乱他思维的东西,让他没法正经。
傅容介抱着人,又思绪分散地扯了些庞加莱不等式及一些定理的规律,逐渐埋低了脑袋。
贺堇投入时,并不会太在意身体的一些变化,因此发觉到傅容介的小动作,也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尽可能地忍耐。
直到他听到了手机来电铃声。
思考戛然而止,贺堇放下书,侧倾着身将一旁的手机拿到眼前。
“谁的电话?”傅容介绕过怀里人白净的肩头,沉着眉看过来。
“蒋舜。”贺堇话音落下,按了接听。
他将傅容介推开些许,好散点热气,回应手机里蒋舜的声音。
“……你找好了?”贺堇问。
“嗯,你不是说让我帮你留意你那附近的房源嘛,正好认识一个中介平台的人,他跟我推荐的。”蒋舜说,“照片和视频我刚都看了,挺不错的,你周末有空的话就可以直接去看房拿钥匙了。”
“我……”贺堇组织着措辞,想着该怎么拒绝。
腰上圈着的手臂微微收紧,像是在催促。
贺堇摸了摸鼻子,“我目前不租房了。”
“那你住哪?”蒋舜奇怪地问。
“说实话。”傅容介蹭了蹭他后颈,几乎像是鸟类交颈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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