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隽他们离开之后,程殊楠站在门口,没有返回店里。他知道回去也没用,梁北林既然来了,就不会只是远远见一面就悄悄离开。
梁北林沉了沉,缓步过马路,走到程殊楠跟前。他穿着衬衣西裤,领带拆了随意绕在手里,扣子解开两颗,感觉像是从某个会议上刚下来。
刚才见到赵隽他们时,梁北林犹如一只领地被突然侵犯到的头狼,但等他在程殊楠几步远的位置站定,压迫感已经散得无影无踪,是以程殊楠毫无所觉。
“我去欧洲出差了两周,刚回来。”
距离近了,他眼下的黑眼圈挺重的,走路微晃,看起来有点疲惫,然后跟程殊楠小心解释道,“原本只想过来看看你睡了没,不知道你朋友在。”
程殊楠移开眼不看他:“我上次说得很清楚了,你别再来了。”
“小楠,我不做别的,只想来云城看看你。”梁北林说,“我保证不打扰你。”
程殊楠不想听这些,略有些烦躁地摆摆手:“梁先生,你位高权重,我只是一个讨生活的小角色,和你不能比。你想对我做什么,比捏死一只蚂蚁还要容易。但蚂蚁也有自己的生活,你这样每次出现在我家对面,让我很害怕。”
他如今对着梁北林没什么可藏着掖着,话说到这个份上,程殊楠心想,以梁北林的脾气,一定会受不了。干脆一走了之最好,如果对方盛怒之下要做点什么,他也拦不住。
梁北林听到“害怕”这两个字明显一僵,面上倏忽闪过一丝恍惚,仿佛勾起什么痛苦的回忆,然后立即往后退了一步。
他说话有些打结:“你……你别怕,我什么都不做。”
“是吗?”程殊楠语气冷淡,“你想做什么不做什么,我都阻止不了,我知道我也跑不掉,受着就是。反正死过一次了,我没什么可失去的。”
他很坦然地说着这些,清隽冷静的一张脸上是之前的程殊楠所没有的神态和气质。梁北林没来的这两周,程殊楠彻底想清楚了,躲是躲不掉,硬撑着也没用,到头来苦的是自己。
随便吧,爱谁谁。
梁北林的眼神慢慢深下去,像一坛化不开的黑。他知道自己错得离谱,后劲儿大到即便找到程殊楠,即便人在跟前,他也抬不起头来说一句想要和好的话。
镜子碎得太彻底,怎么拼都是满目伤痕。
程殊楠想到什么,继而哂笑一声:“对你这样的人来说,可能不知道害怕是什么感觉。”
“我知道。”梁北林嗓子里磨着细碎的沙子,缓缓地说。
——绝望没有终点,天黑下来就没再亮过,把程殊楠的照片反复锁起又拿出来。每天都在期盼和害怕中度过,害怕得到确切消息,程殊楠真的不在了,又害怕得不到确切消息,程殊楠是死是活终成谜团。
不过他已经做好了一直等下去的准备。
好在老天给了他一次重来的机会,像沙漠旅人终于得见绿洲,生命渐渐复苏。他不能让仅存的绿洲再次变成荒芜。
“你别害怕,我不做什么,小楠,给我一点时间,一点就好。”
在程殊楠能听到声音的范围内,梁北林往后退到尽量远,脚踩在路沿下,即便这样,他依然比程殊楠高一些,姿态却是前所未有的低。
得到宽恕很难,程殊楠没有理由原谅。但梁北林还是想尽可能地弥补,想要做到最好。
“我现在别无所求,你好好的,开店吃饭睡觉,过你的日子,不用管我。”梁北林紧紧攥住手中的领带,高大的身影微微躬着,乞求道,“我就远远看着,好吗?”
第57章 姻缘牌
梁北林其实很少说这种软话,这不像他。但这种话自从重遇以来,他说了太多,表达起来和他冷峻深邃的形象不相符,也就变得不太可信。
程殊楠是不信的。他回身走进店里,关上店门,然后关灯上楼,没再看梁北林一眼。
他决定了,从此刻视梁北林如无物,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
第二天一早,他还没起,就听见赵隽在楼下喊他名字。
隔了一会儿,他开窗探出头来,露出乱蓬蓬的头发和半眯的双眼,刚睡醒的声音酥酥的,跟赵隽说:“来这么早哦。”
赵隽仰着头,将手里的早餐往上举了举:“开门吃饭啊朋友。”
程殊楠先下楼开门,等赵隽几人进来,他又探头探脑往外面左右看。
“看什么呢?”赵隽手掌落在程殊楠肩上,停了一会儿才拿开。
程殊楠把头缩回来:“……没什么。”
赵隽挑眉:“那人不在。”
程殊楠没接茬,说:“你们先吃,我上楼洗漱换衣服。”
他穿着一套毛茸茸睡衣,也不嫌热。赵隽他们几个全都是短袖,仿佛和程殊楠两个季节。
等程殊楠上楼,赵隽从窗口往外看,确实没人,便默默松了口气。有些事他虽没说出口,但看昨天程殊楠的态度,和站在路边的男人就不是普通关系。
赵隽虽然还在上学,但生性爱玩,混过的场合无数,一眼就能看出昨晚等在门外的男人身价不菲。无论气质、长相还是穿着,都不是他一个男大比得了的。尽管赵家在当地有头有脸,赵隽玩起来向来不怯场,但他知道昨晚那男人是个硬茬。
吃过早饭,他们出发往寺庙去。车停在山脚下,几人拾阶而行,赵隽和程殊楠走在后面。
程殊楠前几年身体受损严重,来云城后虽然开始晨跑并注意养生,但还是没法和同龄人的身体素质相比。他走一段台阶就要停一停,赵隽便陪着他。
“昨天那人谁啊?”赵隽站在台阶外面,挡住程殊楠,半是调侃地问。
这会儿出了些汗,程殊楠将外套脱了,赵隽给他拿着,两人一路聊得挺好,气氛到了,再说起这个话题来,便没昨晚那么生分。
程殊楠想了想,说:“以前认识的一个人。”
他们过去那笔烂账拿出来,全是不堪和虚假,这是程殊楠认为最客观的答案。
“前任吧?”赵隽揶揄道。
程殊楠脸上有点错愕,大约没想到赵隽这么直接。
“别这么吃惊,我第一天见你,就看出来你的取向。我有个朋友和你一样,这个很好辨认。”
“……哦。”程殊楠擦把汗,鼻尖和耳尖都是红的,有一点尴尬。
“所以是前任?”赵隽又问。
程殊楠低头继续爬台阶,含含糊糊地说:“在一起过。”
“果然,来求复合的吧?看着不像云城人,从你老家过来的?”赵隽话赶话地问。
程殊楠突然踩空了一脚,赵隽扶了一把:“没事吧?”
“没事。”程殊楠站直身体,觉得有点头晕,低着头眼神放空了好一阵儿,等眩晕劲儿过去。
“歇一会儿再走。”赵隽扶他去旁边一条石凳上坐下。
身边来来往往都是上山的人,程殊楠歇了一会儿,站起来继续往上走。赵隽这次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等两人爬到山顶,赵隽俩舍友已经转完一圈,准备去爬隔壁那座没开发的山头了。
寺庙里人不多,院子里的银杏树下倒是站了很多年轻小情侣在挂姻缘牌。赵隽室友跟风买了四个过来,人手分一个,掏出笔:“写吧,祝大家爱情快乐。”
室友写完了,转头看见赵隽和程殊楠拿着各自的姻缘牌没动,催促道:“你俩磨蹭啥啊,有对象的写对象,没对象的写宝贝、亲爱的,都行,咱们先挂上再说。”
“你让人家安可写就行了,赵隽凑什么热闹。”另一个室友一边转悠着找位置挂牌子,一边打趣道,“就赵隽,挂十张牌子也不够。”
“别乱说话,”赵隽隔着程殊楠喊舍友,“我很专一的。”
另一位室友怼他:“是,你对每一任都专一。”
赵隽看了眼程殊楠,给自己解围:“别听他俩胡说。”
程殊楠拿着手里的牌子看,没将他们的对话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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