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坍塌部分正好完全将流浪汉掩埋,巨大的钢筋混凝土深深陷进河堤,流浪汉已没有生还可能。
文乐知怔怔看着,突然瞥见石块下面的缝隙里露出一只扭曲的手,确切的说只有手指部分。
断断续续还有碎石往下落,文乐知只能先返回岸上查看程殊楠的伤势。碎石扎到了程殊楠的手和侧脸,脚踝也扭了,伤口不深,但亟须处理。
“那个人和猫呢?”程殊楠声音发抖,还没从突变中缓过神来。
文乐知摇摇头,心情沉痛。
要立刻报警和把程殊楠送去医院,文乐知擦把脸上的雨水去找手机。还好手机一直放在廊下没沾水,他刚解屏,像有心灵感应一般,程泊寒的电话进来了。
文乐知努力稳定着情绪把事情描述一遍,说到最后有点哽咽。一个活生生的人刚刚死在他面前,他无法不动容。
程泊寒大概没料到会发生这么大的事,先是确定他和程殊楠有没有受伤,又询问他们身边还有谁,一贯沉稳冷静的语调让文乐知乱糟糟的情绪平复了很多。
“是个机会。”
少顷,程泊寒突然说。
程泊寒善于在逆境中寻找生机,也善于把握机会,他纵横商场多年,做的局比别人吃的饭都多。当下便迅速产生一个念头,或许连老天都在帮程殊楠。
在程泊寒的指示下,文乐知先让程殊楠上车,然后将对方手上的戒指取下来。
程殊楠伤了手,戒指混着血肉黏连在手指上。电话开着免提,他立刻明白了程泊寒的意思,毫不犹豫地将戒指撕下来,带下来大块血肉组织。文乐知都看着疼,程殊楠愣是一声没吭。
文乐知拿着戒指迅速回到桥下,将戒指套进流浪汉露在外面的无名指上。
程泊寒拿着手机,确定文乐知做完这一切重新回到车里之后,屏住的呼吸才松了松。
文乐知驾驶车子刚刚开出不远,身后突然传来更大的声响。两人回头看,桥体竟然二次坍塌。这一次巨大的轰响让附近几家闭着门躲雨的民房有了动静,村民很快就出来了。
文乐知吓出一身冷汗,一脚油门踩下去,带着程殊楠逃离这里。
之后的事情就简单了。文乐知打电话给李老师,说程殊楠被埋在桥下,自己也受了伤,已去往医院。他知道李老师和程殊楠的保镖在一起,他得把事情坐实,但他不确定自己面对梁北林时能做到不露破绽,只好装受伤躲进医院。
程泊寒已连夜往景州赶,只要他来了,剩下的事交给他就好了。
事情的发展按照程泊寒的计划在走。救援队挖出了那只手,找到了戒指,梁北林也一定不会相信死的人就是程殊楠,必然会拿着戒指做鉴定。但那戒指上原本就黏着程殊楠的生理组织,做鉴定的成功率很高。即便不成功,程泊寒也有后招让鉴定结果证明,那个被压在桥下已经与桥梁融为一体的人是程殊楠。
程殊楠被转移到元洲的医院里住了两个星期,等各项身体机能合格后出院。他侧脸受了伤,缝了几针,医生说后期可以做祛疤手术,但程殊楠兴致缺缺。
他困在一场桎梏里太久,如今只想重新开始,至于那些奢靡的生活、美丽的外表,都是身外物。
人是弄出来了,但后面还得妥善收尾。景州医院的一场冲突,让程泊寒彻底对梁北林的难缠有了直观认知。他不敢大意,前期一直给程殊楠用的是假身份,但程殊楠要想独立生活,必须得有个经得住推敲和查证的新身份。
名字好改,但更改身份信息很难。程泊寒最后不得不用了一些非常规手段,给程殊楠换了一个全新的身份,一个和程殊楠没有任何关系的身份,断断续续用了两年,才全部办完。
第51章 视频
程殊楠安静坐在对面喝汤吃菜,壁灯温暖柔和,打在他脸上。
眉毛和眼睛中间有一道很浅的疤痕,耳垂下面也有,依稀能看到缝合的痕迹,拿筷子的手指上有细碎的疤印,不过不明显。这双手依然是纤长净白的,要不然也不会吸引那么多粉丝。
“还在吃药吗?”餐后水果上来,文乐知拿一块蜜瓜给他,问道。
“停了,医生说以后都不用吃了。”程殊楠咬一口蜜瓜,齁甜,立刻喝一口茶冲冲,“我现在每天早上跑步一小时,早睡早起,生活很规律。”
见他日子过得自在,文乐知便放下心。
说起死遁这件事,程泊寒插手的痕迹还是有的,虽然没有明确证据,但梁北林一直没放松调查和寻找程殊楠的消息。之后梁北林来过几次元洲,试图和程泊寒谈判,程泊寒那一套虚与委蛇的功力出神入化,文乐知更是咬定程殊楠已死。梁北林次次无功而返。
这些程殊楠都知道。刚开始那段时间,他换了好几个城市,也不太敢跟文乐知联系,有事只能发邮件,偶尔通过社交账号视频。
“我说点那个人的事,你能接受吗?”文乐知试探着问。
正在啃蜜瓜的程殊楠一滞,顿时觉得嘴里的瓜发苦。但他总要面对,即便开始新生活,过去那些事情也是绕不开的。
见他点头,文乐知继续说:“他这两年可能听到了一些消息,一直没放弃找你。不过不用担心,你现在顶多外貌相似,口音什么的都不一样,还换了发色。你现在就是安可,你首先得自己认可新身份,即便哪天遇到熟人,也咬死了完全不认识。”
程殊楠用力点头:“嗯。”
这些话之前文乐知说过多次。程殊楠心里其实有点打鼓,但好像除了这样,也没更好的办法。
不过他如今遇事很乐观,世界这么大,他就是扔在茫茫人海中的一粒沙子,相遇哪有那么容易。况且时间一久,梁北林不会总抓着旧人旧事不放,也要开始新生活。就像他,现在生活得就很好,虽然还是会做噩梦,会难过,会孤单,甚至有时候会因为更名换姓出现身份认知障碍,但相比好好活着来说,这都是小事。
“之前泊寒哥去域市参加活动,听人说他病了。”
凡是涉及到梁北林,两人一直用“他”代替,说惯了,听起来没那么刺激。程殊楠刚开始没反应过来“病了”是什么意思,直到文乐知指一指自己太阳穴,幸灾乐祸地说“这里”。
文乐知急于和程殊楠分享这个八卦:“有合作方给他送过人,也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和你有两三分像,他当时没说什么,回头就跟合作方谈崩了。”
蜜瓜汁液滴到手指上,程殊楠拿湿毛巾擦了,没说话。
“合作方的老板问他哪里不满意,你猜他说什么?”文乐知小小卖了个关子,“他说他有爱人。”
“还说自己爱人每天在家里等他回去。之后就传出来,说他思念成疾,脑子坏掉了。”
这当然是夸大其词,梁北林脑子要是真坏了,净界那一大摊子不得乱套。文乐知当笑话说,程殊楠也当笑话听。
他离开那个圈层太久了,如今有了新身份,永远都不会再回域市,也永远不会和梁北林那样的人再有什么交集。
过去仿若一场大梦,如今梦醒,没什么比脚踏实地生活更好。
临走前,程殊楠从包里取出很厚的纸袋,塞进文乐知手里,再次诚恳道谢:“教授,这是剩下的钱,真的很感谢你们帮我。”
程殊楠出来时身上分文没有,程泊寒给了他一些钱,足够以后生活,但程殊楠只留了一小部分。这两年他陆续还了一些,原本计划再有两年才能全部还完,可他之前接了两场直播,拿到的薪酬足以还清剩下的钱。
“你留着吧,将来用钱的地方多。”文乐知不缺这个,将纸袋往回推,“身上没点儿积蓄不好过。”
程殊楠账户上还躺着一笔不可撼动的教育基金,但只能“程殊楠”本人领取。且不说现在的安可和程殊楠没半毛钱关系,即便能取,他也不敢动。
“我还会再赚的,”程殊楠笑着说,执意要还钱:“教授,这是两码事。”
钱是独立生活和重新开始的重要衡量标尺,这笔钱程殊楠是无论如何是要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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