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这一辈中,尤以H大教授沈君怀最为出色。不到40岁的年纪,已经手握十几项纳米科技专利,他创办的研究中心,在医学、军工、航天航空领域都做出了突出贡献,成为纳米领域的先驱之一。
据说梁北林是沈君怀最喜欢的一个学生,但他从H大毕业后不知为何没留在M国,而是选择回国发展。
梁北林原本就瞩目,再有沈家加持,好多人便动了心思,各种邀约竞相而来,攀交情的比比皆是。还有人想把自家孩子塞到梁北林跟前,能谈个恋爱结个婚最好,不成也能做个朋友。
梁北林拒绝了一些,也参加了一些,他想在域市扎根做事,不可能不露面不应酬。但对于那些有其他想法的人,他都用一种办法婉拒。
——带着程殊楠偶尔出现在场合上,足以给大家提个醒,梁北林有一个名正言顺的男朋友。
程家在域市算得上顶级富贵,实力排名在核心圈内。程家小少爷当年在18岁生日宴上当众表白梁北林的事,圈子里现在还津津乐道。
对程殊楠来说,梁北林样样都好,唯独一点,就是比常人要冷淡许多。
程殊楠第一个爱上的人是梁北林,所有的恋爱经历都来自梁北林。他不知道别人是怎么谈恋爱的,但身边的那些同学朋友,在恋爱期间哪个不是恨不能24小时黏在一起,说些肉麻的情话,做点情侣间腻歪的事情。
但他们恋爱三年,梁北林和程殊楠在一起的时间不比下属多多少。程殊楠一开始也闹情绪,但梁北林对上程殊楠,就像一个成年人看吃不到糖无理取闹的小孩子,有空的时候哄一哄,没空的时候干脆就冷着。
冷的时候多了,程殊楠就不敢闹了。
——小孩子怕自己太不懂事,大人一生气就真的走了。
好在梁北林深谙人心,时不时带程殊楠场合上走一走,该有的重要节点各类仪式感也做得像模像样,且从不招惹桃色是非,堵了别人的嘴,也堵了程殊楠的嘴。
在外人看来,堪称顶配男友。
渐渐地,程殊楠适应了梁北林的情绪和节奏,两人倒也相安无事地处到现在。
上午的课反正都迟到了,再懊悔也无用。程殊楠坐在床上放空了好一会儿,将电脑拿过来给教授发消息,破天荒头一次撒了谎:昨天请假外出冻着了,早上发烧没起得来,接下来一定要好好补课,认真改正等等。
又愣了一会儿,他才慢吞吞爬起来去洗漱。
刷完牙,想了想还是有点生气,程殊楠瞪着镜前柜上一白一黑两支牙刷,将黑色那支横放在柜子上。然后又把梁北林的毛巾揉成一团扔在旁边。
“气死你。”他嘟囔着,有点洋洋得意。
梁北林这个人表面矜贵不惹尘埃,其实有很多小毛病,尤以强迫症最甚。
物品摆放要居中、对称,一丝不乱;水龙头不能全开,只能打到一半;洗澡时花洒必须保持45度角;工作时旁人不能发出任何声响;开车时不能开窗不能吃东西。
凡此种种,数不胜数。
程殊楠想象着梁北林回家后看到牙刷一支立着一支躺着,毛巾一条舒展一条团着,估计要比他耽误上课还要生气时,忍不住笑出声。
想想不过瘾,干脆拿手机拍下来,发给梁北林:
【大北,我洗漱完了,下午要去学校补课哦,晚上见。今日份开心~】
梁北林将手机啪一声扣在桌子上。
助理方敛正在汇报晚上接访的客人名单,闻言停下话头,小心看一眼梁北林,不知道老板方才还平静的面色为何隐有怒意。
梁北林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忽略照片里摆放得乱七八糟的牙刷和毛巾,跟方敛说“继续”。
**
程殊楠抱着书包冲进大教室,一屁股坐在池小禾旁边。
“瞧你这一脸肾虚的样子,男朋友回来就不早朝了?”池小禾拿眼睨他,恨铁不成钢。
“哪有!”程殊楠急忙否认,“感冒,感冒。”
池小禾不信:“少来,一撒谎就耳朵红。”
程殊楠被说得羞愧难当:“好啦,我都跟教授请假了,你快把笔记给我看看。”
池小禾在笔电上点了几下:“喏,发给你了。”
程殊楠麻利接收,不忘感恩他的好舍友:“是个务实的好同志。”
“啧,这种话留给你男朋友吧。”
一堂大课结束,两人结伴往外走,正要商量着点个什么东西喝,迎面碰到白日晚。
“程殊楠,这么开心啊。”白日晚打扮入时精致,满身贵气,看着程殊楠的眼神充满玩味和戏谑。
程殊楠微皱眉,真是冤家路窄。他懒得搭理白日晚,拉着池小禾就要换方向走。
白日晚今天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非要挡在程殊楠面前,嘴里说个不停。
“你不用躲我,我们将来估计也没什么机会见面,毕竟以后不在一个圈子嘛,凑不到一块去。”
程殊楠脚步一滞,拧眉看向白日晚。
白日晚今天的话很多:“你要是有困难,可以来找我,举手之劳的事,我一开心就帮你一把也说不定。咱们之前那些不愉快就算了,你家现在都这么倒霉了,好歹认识一场,我也不能落井下石不是?显得我一点情分都不念。”
程殊楠两手插兜,头微微歪着,他冷下脸的时候依然看着很乖。
“第一你不值得我躲着走,第二我们没什么情分。我现在一点也不开心,看到丑东西还要开心的话,那我的专业课真是白学了。”
很乖的程殊楠牙尖嘴利起来反差很大,也更可恨。白日晚对上他,就从没在嘴上赢过。
白日晚压了压火气,他不着急,等着看好戏:“程殊楠,你骄傲个什么劲儿,你不会还不知道吧?”
程殊楠有点烦:“有话直说。”
“噢,你果然不知道啊。我爸妈昨天还说呢,你爸和你哥怎么舍得扔下你就跑了,你也是,竟然跟没事人一样继续上课,原来是没人和你说啊。”
程殊楠看着白日晚得意洋洋的脸,心里突然一沉:“你胡说八道什么!”
白日晚摆出一幅惊讶的表情:“我胡说八道?你回去问问,现在圈子里谁还不知道你家破产的事,听说你爸卷了一大笔钱跑的。”
程殊楠怔了一瞬,回头看一眼拉他衣角的池小禾,不欲再和白日晚费口舌,冷声道:“让开。”
冬天的傍晚阴沉沉的,夕阳像一层雾,冷风一吹让人手脚无处安放。
程殊楠往宿舍方向走了几步便停下,和池小禾说:“小禾,你先回去,我有点事。”
池小禾有点担忧地看着程殊楠。白日晚不会毫无依据就跑来说那些话,程殊楠再怎么当成胡说,也听进去了。他脸上方才的冷静这会儿已经没了,急于要验证什么,已全无心思干别的。
“你别着急小楠,给家里打个电话吧,肯定没事的,别听旁人乱说。”
“我知道,”程殊楠说,“没事。”
话说得肯定,但已经有点魂不守舍。
说起来,白日晚和程殊楠算是一起长大的。白家早些年和程家有些交情,但后来因为利益交恶,连带着小一辈也关系恶劣。白日晚一直看程殊楠不顺眼,平常遇到冷嘲热讽是常态。但这次和往常不一样,惯常的态度里掺了傲慢不屑和懒得计较。
程殊楠先给程隐拨了两个电话,都没接,又给程存之打,结果也一样。
程隐给他说过,父亲住院期间接电话不方便,没事尽量不要打扰,他都记得。可白日晚那一番话一直在脑子里滚动,轰隆隆的,让他心里发慌。
程存之的电话打不通说得过去,可程隐的也打不通,就有点怪异了。
他想了想,又给大嫂打,另一端传来的忙音让他险些拿不稳手机。
程殊楠坐在路边一条长凳上,看着眼前三三两两走过的学生,很多之前忽略的细节渐渐跳出来。
——父亲突然急匆匆转院到欧洲,家里工人全都放假,程隐早早就把妻女送回娘家,家里几幅真迹收藏也被程隐以周转资金为名运走,还有,程隐最后离开时和他说的那些类似叮嘱交待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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