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恨透了自己父亲经常深夜外出的工作、恨透了父亲身上似有若无的臭味、恨透了这个家里摆满的纸元宝和花圈。
他高高的举起手中的酒瓶,几乎要砸到父亲的额角。
“妈的,还不如一起死了!......”
岂料。
他的手在半空中忽然人被擒住。
背后传来的声音比冬天的空气还冷。
“别动。”
撒酒疯的男人回头,对上了一副冷静的可怕的眼睛。
这声音和手臂上传来的痛苦使得他的酒都醒了三分。
但随之而来的,是巨大的羞愧,而这种羞愧在极短的时间内坍缩成了愤怒,令他尤其不想在另一个男性,尤其是比他年轻的男性面前示弱。
“干嘛?你他妈……”
白牧歌的手腕立即被扭成了分成不人道的角度,剧痛让他把剩下的话都吞进了肚子里。
老翁也看清了来者,眼神中流露出了几分惊喜:“孩子,你是刚刚帮我写字的那个……”
楚孑点头:“是我,您没事吧......”
“操!”
白牧歌趁楚孑和父亲说话的间隙,忽然生出一股蛮力,想依靠自己的体重压制住楚孑。
但楚孑只是轻轻一侧身,就让他的攻击扑了个空。
臃肿的身体重重落地,疼得白牧歌再也使不上力气。
白牧歌根本不是一个年轻男生的对手,尤其是楚孑的这具身体还被加强过。
至此,白牧歌再也不敢动弹,等楚孑的手劲一松,便窜逃了出去。
楚孑刚想再追,却被老翁拦住,“孩子,你的手……”
楚孑一低头,这才发现自己的指尖被旁边放着的黄纸划伤了,有一道细细的伤口正在渗血。
刚刚凶戾的神色瞬间一扫而空,楚孑面对老翁的关怀大大咧咧一笑,“没事的。”
老翁却心疼的不行,赶紧从五斗柜里取出创口贴和碘伏,帮楚孑处理伤口。
“你这手,可千万不能伤了。”
“谢谢您。”
“不用谢,再者,合该是我谢你才。”
老翁道了两声谢之后,便没再说话,只是翻来覆去地看着楚孑的手,生怕再有半点伤痕。
楚孑一时也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做。
他一路跟来,本来只是想看看老翁是否安全,问过龙洋之后,他总担心那天进屋子里的是来收债的坏人。
赔完违约金之后他的个人账户虽然也不剩几个钱了,但帮衬个老人也还算富裕。
不过楚孑内心还是有点纠结,如果老翁真的因为赌博欠下了巨债,那他是帮还是不帮呢?
本来还在纠结,却没想到误打误撞,正好遇到他儿子想要打人的瞬间。
一老一少又对视了片刻,还是楚孑先找到了话头,指着桌子上的针线问道:“您刚刚是在补衣服吗?”
“对……对,”老翁停顿半晌,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赶紧抓起针线和旧皮衣,塞进楚孑手里,“你有空吗?”
楚孑点头:“有,但我没用过针线,怕补不好。”
“没事的,孩子,”老翁大手一挥,“叫我老白就行,我来教你。”
“好,白伯伯,”看着对方忽然恢复精力,楚孑略微感到有些诧异,“可万一我学不会怎么办?”
“你肯定能学的会,”白伯伯干笑两声,“没事,实在不行你就天天来,我天天教你!”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刚刚还愁眉苦苦脸的白伯伯忽然笑了起来,也不明白为什么白伯伯要教自己缝皮衣,但楚孑觉得能不花钱就逗一个老人开心实在难得,便坐了下来,开始穿针引线。
本来楚孑还以为白伯伯只是说着玩而已,但没想到当天开始,白伯伯就显露出了格外的热情,留他补针到了夜里十点多,还约好了下次再来的时间。
关键是针也奇怪,弯弯曲曲的不像他记忆中的长针,而且风化的皮料又有点脆,刚上手的时候简直是摸到哪碎到哪,直到当晚他才能在皮子上缝一道并不太美观的痕迹。
幸亏他的手很稳,才没出太大的洋相。
本来楚孑还有点不好意思,但白伯伯看到他的劳动成果却笑得合不拢嘴。
楚孑心一横,反正缝东西也算不得多累的活,就当是哄老人开心吧!
饶是如此心态,从白事店出来,楚孑还是浑身酸痛。
甚至还有点刚被上了一堂课的感觉。
幸好忙完了毁约的事,没什么别的工作要做,而有学习空间的存在,楚孑在学习上也花不了太多现实的时间。
于是,之后的每天,楚孑就都会来白伯伯这帮点忙,晚上钻回系统里学习,偶尔在和父母唠唠家常,经常一天过个三四十个小时,还有种充实的快乐。
系统偶尔担心宿主的生命能量,于是经常问他,你真的不累吗?
楚孑的回答也经常简单干脆:“要怪,就怪我上辈子睡的太多了吧。”
时间就这么过去了几个月。
天气变暖给楚孑最直观的感受就是,父亲夜里出去加班的次数少了。
所有人都在庆祝难熬的冬天过去了。
而白伯伯的生意却越来越少了,不过他并不难过,只是把所有的空闲时间都用来折磨楚孑的针线功夫了。
楚孑在白事店通常都只顾得上专心缝补,但偶尔也会奇怪,怎么他在的时候,之前那帮夜里找白伯伯的人从来没来过?
而楚孑经常旁敲侧击的问白伯伯是不是有什么经济问题,老人却总乐呵呵摆手,说自己一切都好,楚孑也只能作罢。
直到楚孑终于能把线走直,能把三四块脆弱的皮料连带内里缝成一大块,还不用露出线头的时候,娱乐圈那边又有动静了。
之前艺考生们的艺考合格证下了。
楚孑一个电话被叫到了星熠娱乐的大本营,开临时会议。
虽然暂停了娱乐圈的活动,但经纪约还是不能违背,不然以当初签约的价格,楚孑要赔的数目七位数都打不住。
刚刚走进燕京市星熠娱乐的大门,楚孑就看到黎瑭的助理园苑在带着韩诺走过大堂。
园苑和韩诺这边也注意到了楚孑的到来,继而疑惑看向他的手上。
这人竟然正拿着两块破皮子,缝缝补补。
奇形怪状的艺人多了,也有不少艺人喜欢编织,但干这事的,园苑还是第一次见到。
星熠是个仿照泡菜国娱乐公司模式的地方,很讲究前后辈关系等等礼数,园苑压抑久了,忽然看到楚孑,竟然咂摸出了一种罕见的“松弛感”。
不像自己身后这位......
韩诺看到楚孑后如临大敌,立即绷直了身子,周周全全地鞠了个躬:“前辈,您今天也来这里找黎哥开会吗?”
楚孑放下了手中的针线,轻轻点头示意,“是的。”
“行业里都说楚老师要退出娱乐圈了,是真的吗?”韩诺眨着眼,一副好奇的样子。
楚孑想了想,并不打算对这位第二次见的男生多敞开心扉。
而且他内心里,是有点不喜欢对方说‘楚老师’这三个字的语气的。
“还没决定。”
“哦,”韩诺浅浅一笑,“听黎哥说,楚老师最近正在准备高考,如果需要家教的话,我认识几位很不错的,可以推荐给您。”
楚孑看出了对方眼中明晃晃的试探,手底又开始缝补起来,不甚在意道:“不劳费心,国家规定,补课犯法。”
韩诺失笑片刻:“不知道楚老师不走艺考的话,是想去什么学校呢?”
楚孑:“是个惊喜。”
“惊喜?我看是惊吓吧?”
黎瑭不知道什么时候下来了,打破了二人平静的氛围。
楚孑只见黎瑭对韩诺侧了侧头,韩诺就十分懂事的先上楼去了。
“最近过得怎么样?”黎瑭看着楚孑,抽了口电子烟。
楚孑避开烟雾,也没急着回答,只是慢悠悠向窗外看去。
“学习好玩吗?没工作的滋味不好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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