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lie率先破门而出,大喝道:“叫Ash滚过来见我!”
他的用词其实很奇怪,Ash在组织里的级别要比Elie高得多,如果只是单纯的骂人,这种身份关系,他不应该用这样命令的语序。
但此时季苍兰根本来不及多想。
随着他一声大骂,第一声枪响明起,倏然划破黑夜,爆起明亮的光。
季苍兰俯身躲着飞来的,流星似的子弹,一枪又一枪开的很准,他的身体由于激素问题肌肉难以超越警校同级,但另辟蹊径练了一手好枪法。当时被Interpol看中的其中一个因素就是他履历上的射击记录。
他这边的保镖人要少一些,主要的火力集中在Elie身上,在他们眼里一个小警察不值一提,Elie才是必须要灭口的对象。
与右侧几乎连绵不断,爆了烟火似的枪响相比,季苍兰这边要轻松得多。
他听到身后一声闷哼,是Elie的声音。下意识回头去看就被钻了空子,一枚子弹破空而来,他来不及闪躲,猝不及防地后弯了腰,但子弹还是擦着脸颊过去,留下长却浅的血痕。
季苍兰不敢再分神,飞速迈到掩体后,喘了口气,细长的手指灵巧敏捷地换了弹。抬手抹走脸上泊泊而下的热血,再次闯了出去。
已经数不清响了多少声爆响,鼻腔里除了血味和火药气,什么也闻不到。
在某刻,海岸对面的城市中心突然炸起烟花,照亮了半边城市,天也跟着乍亮。
借着陡然起来的亮光,季苍兰击倒了最后一个敌人,Elie那边很快跟着响了两下,也没了声响。
他猛地回身跑过去,还有一个保镖挣扎着从地上举起枪对准依靠着集装箱的Elie,“嘭——”地被一枪射中手臂。
“我……”Elie闷闷咳了几声,拖不住自己的重量,缓缓滑坐在地上,看样子是中弹了。
季苍兰立刻飞奔过去,蹲在他身边:“没事吧?”
“好疼,咳,”Elie手上都是血,后仰着靠上集装箱,艰难地低喘了一下:“太疼了,我可能要撑不住了……”
他手臂很慢地抬起来,在半空颤抖了一下,抚上季苍兰的面颊,拇指摩挲着停在右脸颊的那颗小痣上,轻轻剐蹭了两下。
季苍兰沉默着,没有动作。
Elie扯着嘴角,朝他露出一个笑容,问:“季sir,想好要叫我什么了吗?”
“闻炀。”他的声音微不可查,让Elie又问了一遍。
季苍兰迟缓地眨了下眼,旋即用他手上的血在苍白的地面写了一个中文,说:“闻炀,怎么样?”
“wenyang.”Elie跟着念了一遍,发音有点奇怪,又跟着说了一声,“闻炀。”
他笑了:“我喜欢。”
季苍兰蹲在他身边,咬字清晰:“好了就快点站起来,不要浪费时间。”
闻炀捂着被子弹擦伤的大腿,甚至还没他脸上的伤口深,苦大仇深地痛叫一声:“真的很痛!”
季苍兰不再搭理他,站起身,朝前走着,一边嘱咐道:“明早会有刑警去你家逮捕你,你不要逃,也不要反抗,没做过的事情不要承认,如果有任何意外情况就保持沉默,等着你的律师。”
闻炀一瘸一拐地跟在他身后,问:“你这么笃定我会被抓住?”
季苍兰站在车旁,拉开车门的时候还是说:“不要想着逃,老实在家等着,开门的时候别带任何武器,直接举手蹲下。”
“上车吧,”他关上车门,开了车窗对Elie说:“我送你回家。”
闻炀却站在原地没有动,他恰好站在一个路灯光亮外,阴暗中神色晦暗不清,问他:“我以后是不是看不到你了。”
季苍兰没有给出一个确切的回答,只是说:“我还有别的任务要执行。”
闻炀发出一声寻常的低笑,迈着长腿不再蹒跚地快步上了车,坐在副驾上,偏头看了一眼:“季sir你对我这么好,我以后要怎么回报你?”
“不需要,”季苍兰冷静地说:“我以后一定会后悔我今天的决定。”
他单手打着方向盘,一手撑在副驾的椅背上看着后窗倒车,分出视线看了他一眼,道:“你就当我今晚没有出现过,我不应该救你的。”
闻炀看着他漂亮的眼睛在灯光明暗下忽而亮起,忍不住伸了手,轻轻摸了下滑腻的面颊突兀裂开的伤口,低声若呢喃,问:“你对每一个目标都这么好吗?”
车猛地被刹住,又被启动。
车身颠了一下,季苍兰语气冷漠:“你还需要记住一件事,以后坐车的时候不要忽然骚扰司机。”
闻炀收回手,挑眉笑了笑,就听到他随口说:“你是我执行的第一个任务。”
“我是你第一次啊?”闻炀故意说的暧昧。
季苍兰侧过脸笑了笑,又恢复面无表情,平淡的语气,嘲讽十足:“你不带颜色是不是就不会跟人讲话?”
闻炀觉得没意思,说:“我也只跟你这么说话。”随后撇撇嘴,安静下去。
车子平稳地上路,驶离格林威治码头。
闻炀安静了好一阵子,在某刻问:“接下来准备去哪里?”
季苍兰尖小的喉结滚动一下,正准备让他不要多问,耳边的声音又含笑着响起来:“只是问问而已。”
他漫不经心地坐着,抬手随意地轻点了两下刚过0点的车载时钟,“再过几个小时我就进去啦。”
“缅北,”季苍兰开口,“别的不要多问。”
闻炀“哦”了一声,手里玩着不知道从哪里找出来的一条薄荷糖,突然说:“还挺远的。”
之后的一路都很沉默。
季苍兰在他家楼下把闻炀放下,没有下车,滑下车窗侧低了头看着他:“回去吧,出来以后要做个好人,闻炀。”
“不怕我跑了吗?”他问。
季苍兰说:“如果你想跑的话随意,但你不可能逃一辈子。”
闻炀很安静,没有再像之前说些浑话,和他对视着没有说话。
季苍兰不再停留,踩了油门缓缓驶离。
在车子往前行驶了五六米后,他忽然瞥到后视镜有一个追来的身影。
车子短暂地加速,但还是靠入街边停住。
“怎么了?”季苍兰没有熄火,踩着刹车平静地问。
闻炀很兴奋的样子,说:“季sir,我这段时间一直在喂一只猫,刚发现她生baby了。”
季苍兰跟踪了他三个多月,自然知道他说的是真的,但是显然也没想到那只猫会在今晚产仔。
闻炀脚步赶了上来,停在车窗外,语气参杂了一些小心翼翼,怕他拒绝。与之前那样胆大妄为、肆无忌惮截然不同,恢复了纯真,像是正常年纪,刚步入社会的学生。
等不到他的回答,闻炀又低声散了笑容,说:“没事了,你走吧。”
说完,挑了下眉,朝他邪邪一笑:“季sir不会想要个good bye kiss吧?”
考虑了三秒,季苍兰把车熄了火,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
闻炀笑意加深,跑过去拉着他。
季苍兰甩了两下,没甩开,跟他往回走着,边拍打着外衣,闻炀看到问他在干什么,他不假思索道:“刚刚抽了烟,有味道,对猫不好。”
很简短的三句话,随后就没再开口。
闻炀不吝夸奖:“季sir你真贴心。”
“不要讨好我,”季苍兰很犀利地拆穿他,“也不要套近乎,今晚过后我们什么关系也没有。”
闻炀深入查过他的资料,明明比自己小一岁,却总带着种长辈的语气,有点好笑地看了他一眼。
季苍兰脚步加快,走到他家楼下的时候,问:“猫在哪里?”
“这边,”闻炀快步走到一个灌木丛前,伸手放轻动作把枝叶朝两侧扒开。
季苍兰凑过去,面无表情的脸终于有了变化,稍稍软和,话多了起来:“有三只啊,好小。”
闻炀站在旁边,目光落在他脸上,没有朝里面看,说:“嗯,应该是刚刚出生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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