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在期待他们最后的结局。
但周岁的答案就像之前他说的那样——
不知道。
他爱盛明寒吗?答案毋庸置疑。
因为还爱,所以从来没有放下;因为放不下,所以才想要逃离。
盛明寒爱他,或许比他想象中爱得更深,但此时此刻,周岁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莽撞爱幻想的毛头小子了。
他从这两年的教训中深刻地认知到,光凭一腔热血没办法走到结局。
他们只是调换了角色角色,就像坐跷跷板一样,从前周岁坐在下面仰望着盛明寒,认为他们的距离牢不可破、又遥不可及。
如今,他们之间的距离没有改变,只是盛明寒选择了妥协,替换他坐到了末端,做那个需要抬起头才能看清对方面容的人。
本质上,他们和过去没有任何改变。
意识到这一点,才让他格外踌躇。
不管是为自己好,又或是为盛明寒好,眼下都不是合适的时机。他已经习惯了信任一个人、爱一个人,就全身心地依赖。
周岁甚至可以想象到,一旦复婚,对方又会成为他生活里唯一的重心,天花板缝隙透出的最后一丝救赎。
这种‘救助’起初时会感觉很好,但随着时间逝去,只会一点点地成为别人的负担。
周岁酸涩地想。
如果某天,从盛明寒的口中听到‘我再也无法忍受你了’这样的话,他会承受不了的。
·
温泉水温并不算很烫,但是空气不流通,泡时间长了难免会头晕目眩。宋林书去冲了个澡,扒了个香橙,吃完就回来继续泡着了,还在一旁放《金枝欲孽》,一边吃水果一边和观众讨论剧情,玩得不亦乐乎。
周岁有低血糖,泡了一阵实在是吃不消了,就跟宋林书打了招呼,洗完澡后换上干净的睡衣,准备回房间。
刚推开换衣间的门,眼前就投射下一片熟悉的阴影,带着些许微凉的水汽。周岁抬起头,猝不及防中两双目光在空中相撞。
片刻后,盛明寒收起了微微惊愕的表情,浅浅一笑,“……出来了?”
他头发上还往下滴着水,短短的发尾隐约飘来熟悉的柠檬沐浴露气息。浴袍的带子系得很紧,把他裹得密不透风,只有修长的脖颈处裸露出一块皮肤。
周岁扫了两眼,忽然就移开了视线,“嗯,有点晕,洗完澡就不泡了。”
他垂着睫毛,目光落在脚下湿润的瓷砖,米白色在灯光的照耀下又滑又亮,带着些许摩擦力的拖鞋都有些站不住脚,像是随便迈开一步,就有可能滑倒。
他看着脚下,感受到盛明寒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对方没有移开目光,周岁耳朵尖的高温也一直没有褪去。
吱呀。
盛明寒的深蓝色男式拖鞋滑过地面,微微往前移了小半步,如果不是周岁闲来无事余光里盯着,几乎很难发觉他移动的踪迹。
盛明寒几近一米九,穿得鞋码也比他大几个号,站在他身旁时,衬得他米白色的拖鞋缩小了一圈。周岁靠在储物柜上,因为是铁制品,接触到皮肤的地方冰冰凉凉的。
盛明寒似乎想要离他更近一些,但是最终却又没有动,只停在基本的社交距离外。
他嘴唇微微张合,只是又什么都没说。
周岁嘴角不自觉地露出一点笑意。他扬了扬眉,顺势地调整了站姿,从原来的侧靠转到背部完全抵在储物柜上,慵懒又自然。
这是一个稍微卸下防备的姿势。
好像缩近了彼此之间的距离,但又若有似无的,叫人捉摸不透。
盛明寒均匀平整的呼吸声渐渐地听不到了,他瞥了眼周岁,对方一脸无辜。
“……”
他唇角无奈地扬了扬,但也没有说什么,只抬手整理周岁垂散在脸颊两侧的发。
那几缕发被水打湿,合成细腻的一小股,摸着触感柔滑,有种奇特的丝滑感。
周岁微垂着眼睑,从余光里望着他。
盛明寒的动作轻柔又缓慢,仿佛摸的并不是那缕发,而是他柔软又温润的脸颊。
周岁站在他跟前,盛明寒的背后是一圈发亮的模模糊糊的光影。他一秒一秒地数着这段大家都静默的时间,大概十几秒过后,他的肩膀轻微动了动。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有所动作,盛明寒已经收回了手。取而代之的,是他微微倾身上前,肩膀压住了储物柜尖锐的那一角。
棱角在他的手臂上陷下一道痕。
他也靠在柜子上,离周岁近了一些,但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社交距离。这样说话时不用费力,就能清清楚楚地传到耳蜗里。
“明天……”盛明寒注视着周岁,声音压得很低,“一起去滑中级雪道吧。”
他少有这样的时候,与示弱稍有区别,只是呈现出稍微柔软的姿态。周岁脑子里拉高了警戒,但耳朵又不自觉地麻了麻。
但他没有心软。
“不去。”他顶着盛明寒的目光,摇了摇头,“我初级都没滑熟练呢,不会滑中级。”
“我教你,不会摔的。”
“不要你教。”
盛明寒便不说话了,像之前周岁想跟他和好一样,用拖鞋轻轻碰了碰周岁的。
一下,一下,又一下。
“别动。”周岁把腿收了回来,随便找了个理由说他,“水都溅到我身上了。”
“哪有。”
盛明寒反驳完就下意识低头,拖鞋步过潮湿的淋浴室,鞋底确实是湿的。
嘴硬归嘴硬,他还是把腿收了回去。
只是话题又转了回来。
“去么。”他说,“去么。”
周岁揉了揉耳朵,意思是嫌他烦。盛明寒便像犬一样,抬手搭在他胳膊上,把他的动作挡下来。两人你来我往的好几个来回,这样的小把戏盛明寒好像不厌其烦,最后还是周岁先败下阵来。
太幼稚了。
还好没人看见。
“今天我问你要不要去中级雪道,你还说暂时不去。”他掀起眼皮,冷冷淡淡地说,“原来你是打好了主意,让我明天跟着你去,是吧?”
盛明寒听出他话里的松软,觉得可爱,笑声闷在嗓子里,在狭小的换衣室里发出轻微的震动。
储物柜也跟着,闷不作声地晃。
连周岁都感受到了,忍不住拍了拍柜门,发出清脆的响声。
盛明寒便咳了一声,正经道:“那倒没有。你要是想滑初级的,我就陪你。”
他顿了顿,脑海中浮现出那个讨人厌的身影,笑容又浅了,怪不情愿地说,“主要是嫌他烦。”
单听他的语气,周岁就明白是谁了。
按照计划,他们会在阳光度假村待两天,后天上午就会离开。
明天是滑雪村的最后一天,周岁简单的初级雪道已经可以随便滑,但是一些中高级技巧还要继续摔打才能练出来,难得可以和他近距离接触的机会,沈应淳不会放过。
初级雪道上本来人就多,时不时地就遇到摔倒的新手,与其说是滑雪还不如是在练避障。盛明寒之前就没滑得尽兴,再想到明天雪道上还要加一个沈应淳,就格外膈应。
好不容易来一次东北,还不能高高兴兴地滑个雪,也太可惜了。
泡温泉之前,他特意和前台打过了电话,让他们清出了一条vip雪道,除了救护人员和摄像以外,明天不会有其他人打扰。
他们可以从顶端一跃而下,滑板踏破雪空,直到动力消失、停在雪道的尽头。
不说别的,单论躲开沈应淳这一条,就足以让周岁动摇了。
不过他没有立刻答应。
“你怎么这么讨厌应淳?”周岁很好奇,“之前我介绍你俩认识的时候,你们不是相处得很愉快吗?之后还陆陆续续地约了好几次饭……平时你都不怎么爱和他们打交道的。”
周岁的朋友很少,每每带他见朋友们的饭局,盛明寒都周全得像是拜见家长一样,从来不会让他们感觉到疏离和冷淡。
但实际上,除非有事,他一般情况下很少会和周岁的朋友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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