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一柄锐器从后方刺入他的胸口,几乎将他全身贯穿。谢听阁上身紧绷,身体本能地想要挣扎,却又因为剧痛和无力而徒劳地往下坠去。
镣铐锁住了他的手臂,楚宴就弯腰站在他面前,谢听阁闷头倒在他肩上,吐出一口新血。
空气里漫布着铁锈气味。
楚宴的手还贴着谢听阁的脖颈,他把剑□□,血液从伤口处迸溅,撒在他银白的袖口,刺眼又夺目。
空气和血泡堵在喉咙里,他静静地听着谢听阁闷在嗓子里的咳声。等咳声渐隐,他才低声说:“谢听阁……”
“楚宴。”谢听阁没让他把话说完,他自顾自地说,“你比我心狠,走的路也应该比我更远。若是他日,你没登上帝位……我会看不起你的。”
楚宴指尖微紧。
片刻后,他站起身。
镣铐还锁着谢听阁,将他留在了空中,仿佛留存着最后一丝生机。
但是他已经死去了。
镜头拉远,楚宴在狱间站了很久。半响,他举起那杯残酒,浇在谢听阁跟前,缓步离开了这里。
……
“卡!OK过了。”卢常山从沉重的表情中缓过来,脸上难得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恭喜杀青!!”
盛明寒垂下的脑袋又抬了起来,刚走出‘牢门’的周岁也松了口气。
结束了。
这是他们在剧组里的最后一场戏,前两天编剧通宵改了好几版的稿,期间卢导把他们剩下的戏份都拍完了,最后定下了现在这一场,大家都很满意。
然而,就是因为太满意了,剧组其他人泪点低的都已经哭出了声。
这一场没有外露的情感,谢听阁的词更多一些,但是对周岁的演技要求更高,镜头在给他脸部特写时,他不能表露特别的情绪,以防谢听阁发现。
但是,他又不能单单是扑克脸。
为了这一镜,周岁昨晚熬了大半个晚上,反复对着镜子和盛明寒练习,才终于琢磨出一个恰当的表情。
一个无言又复杂的眼神。
停燕的最后一面,两人和以往无数次交锋一样,最终都没有说真心话。
小林这样的硬汉都忍不住拿纸巾擦了擦眼睛,问:“那真的是毒酒啊?”
他本来看剧本的时候,是很肯定的,感觉自始至终都没有看到楚宴多余的情绪。但是刚才看现场时,却又觉得楚宴那片刻的沉默好像隐藏了什么。
如果那杯不是毒酒,他会哭死的。
周岁哪能想到他比自己还要入戏,一时间哭笑不得,“你认为它是什么就是什么吧,剧本上不是没写吗。”
这就是卢常山的高明之处了,重新改过剧本后,他特意在这里留了白。
给足了观众遐想的空间。
小林却不满意他的回答,“但你就是楚宴嘛,如果是你,你准备的这杯酒会是毒酒吗?”
周岁便反问:“假如我真的是楚宴,我说这不是毒酒,你会信吗?”
“……”小林想了想,汗毛顿时立起来了,“不太信。”
楚宴本来就是个心思很缜密的人,他跟着谢听阁学到了许多,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喜怒不形于色。
就算是给出了答案,别人也不信。
“那不就是了?”周岁揉了揉他的脑袋,“你希望他们是互相喜欢,那杯就不是毒酒;如果你希望楚宴跳出泥潭,彻底逃离这片阴影,那就是毒酒……好了,去帮我收拾东西吧。”
他们还要在这里留一晚,等和剧组的人一起吃过杀青宴后,明天再离开。
小林回过神来,连连应声后跑了。
等他离开后,盛明寒默不作声地从口袋里摸出一颗糖,递给他。
大概是盛明寒在剧场当着那么多人亲他留下了阴影,此后对戏时周岁出戏出得越来越快了,颇有些有压力才有动力,有动力才会成长的意味。
盛明寒有些可惜,不过虽然没有了接吻的机会,他还是在口袋里准备了糖,留给周岁紧张的时候舒缓精神。
周岁就着他的手把糖含进唇间,含糊地道:“终于杀青了,真的好累。”
和这么多有实力的演员、导演共事,成长是很快,但压力也很大。这段时间周岁就算在睡梦中也不是很轻松,好几次都在梦里背台词。
而且,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投入地拍一部戏后,对情绪的消耗还是太大了。他昨天刚和陆望远打电话,说拍完后打算休息一段时间,就先拍拍广告什么的,正好tesoro那边的代言流程也要进行起来了。
他还能把盛明寒拐到B市去,在那边和妈妈一起再多住几天。
周岁算盘打得很好,盛明寒嗯了几声,但实际上没听进去,他若有所思地问:“你觉得那杯是不是毒酒?”
周岁:“……”
你怎么也在纠结这个啊?!
“我本来也没多想,都是小林把我带坏了。”他叹了口气,苦恼地道,“现在我满脑子都在想这个。”
“……”周岁一脸无奈,他想了想,又反过来问盛明寒,“那你觉得,谢听阁希望那是毒酒还是无毒的?”
“你不要用反问来逃避我的问题。”盛明寒不满地捏住他的脸,满意地听他像小动物一样唔唔两声后才放开,“谢听阁会希望那是毒酒。”
这回答出乎周岁的意料。
过了一会儿,他问:“为什么?如果那杯没有毒,不就能说明楚宴对他很在意吗,给他留了一线生机。”
不,还不是一线生机。
是五五开。
盛明寒也反问他,“那你觉得,谢听阁为什么会在五五开的酒和必死的剑里,毫不犹豫地选择后者呢?”
周岁一下子被问倒了。
……糟糕,现在他也好奇起来了。
但是盛明寒没有回答他,只是学着他之前的样子,也摸摸他的头,然后拉着他的手回了休息间。
最后,谁都没弄清楚答案。
反正,这也不重要。
*
作者有话要说:
第88章 复婚!
统筹给他们安排的进度正好是一起的, 周岁和盛明寒也是同一天杀青。
庆祝杀青宴的时候,还有人开玩笑说卢导是抠门,这样两趟正好撮到一起去了, 省饭钱。
卢常山被开玩笑了也不生气,难得没再拘着严肃的脸,而是笑着道:“这俩祖宗一天留在这儿我就心烦,吃一顿饭都不知道要生出什么事来,还让我请两顿饭, 吃完就赶紧走吧!”
大家便哄堂大笑起来了。
笑归笑,他们心里都有数, 卢常山也只是嘴上嫌弃,但心里还是欣赏的。
盛明寒不用多说,要是他不认可,也不会旁敲侧击让周岁拉他来二搭。至于周岁, 说句托大的话,卢常山是拿他当自己的半个学生培养的。片场里, 周岁是最常被导演开小灶的那个、也是卢导每次都讲戏最久的那个。
用不用心, 一眼就看出来了。
好在,周岁也没有辜负他的期望,刚进组的时候还能窥见他青涩的演技, 等到杀青时技巧已经十分娴熟了。
最后一场戏结束后, 卢常山把那段又翻出来看了好几遍,一时间不知是盛明寒成就了他, 还是他成就了盛明寒。
又或者, 两者都有吧。
等到散场时, 卢常山喝得脸都红了, 醉醺醺的, 似乎有话想要和周岁说。周岁便走过去和他助理一起扶着。
“……小周啊。”
卢常山几次推开了助理,但是因为喝得太醉,助理又赶紧搀住了,这次他没能挣脱开。他抬起食指在虚空中点了点,对周岁说,“你是个好苗子,嗝,肯用功能吃苦,以后肯定有出路的。”
他喝醉了,下意识以为周岁是大半年前那个默默无闻、只靠爱人才稍微有点名气的小三线明星了。
周岁也没有纠正他,耐心地听着。
“你,嗝——我看着你成长,是真高兴啊,为你高兴。”卢常山重重地拍了下他的肩膀,一直重复着那两句话,又惋惜地说,“可惜,可惜你没有演梁原,这么早就要离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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