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在自己的能力到达极限且走投无路的时候,才会想起窥探内心,去寻找神佛的帮助。若是这个时候有人拉他一把,疲劳苦难与对人世的绝望,也只会让他认为这是神的庇佑。所以越是混沌之地,越容易产生虚无缥缈的信仰。”甘拭尘将天佛教宗的资料放大,盯着那张俗名为齐建英的五十四岁男性的脸,接着说道,“仔细查查这个下凡的天佛吧,如果动向不对,立刻排查内部教众并且进行清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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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能天佛会?”
远在妇保会二楼的钟婶,发出了跟甘拭尘一模一样的疑问。
茉莉肯定地点点头,继续说道:“说是为了给教众提供禅修的地方,但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听说血花的训练场空着没动,所以问我们能不能卖掉,价格好协商。”
摘下花镜,钟婶沉吟半天:“资料给我看看。”
茉莉将一叠文件以及详尽教徒日志放到钟婶面前摊开,说:“七月二日,星期四下午接到第一份宣传单——这是当时收到的传单;七月四日早上十点半,在教徒家中参加初次宣讲,人数不多,只有七个,教宗齐建英没有出现,上一级信徒宣讲三十分钟,并分发教宗个人传记小册,同时登记了在场所有人的家庭住址以及家庭状况,新入教徒现场就领到了教会分发的‘福佑’,大都是一些分装米面等。”
初期拉新的目标主要在菱山和周边社区,以老人和无业者居多;定期举办听讲会、分享会、帮助会,教徒等级分为佛光、佛佑、神徒、护法、神子等五级,有一套严密的信仰灌输方法和审核标准;从佛佑开始鼓励教徒“请天佛、佑平安”,即将与天佛有关的神牌、护身符、摆件等请入家中,是判断晋升的重要条件之一——不设费用,看教徒对天佛教宗的信仰诚心捐献。
随着等级的提升,信徒不但会获得更多特权福利,还有机会接近天佛真身。
“从神徒往上晋升开始格外困难,因为护法和神子有严格的人数限制。护法在全久安不超过十七人,与基层教徒有很大差别,既有企业高管也有政府官员,但身份少有公开。”
文件夹里存着几个等级证明徽章,茉莉将它们一字排开。双手手掌交叉成一个心形的手势在下,等级名称在上,且有颜色区分。
“目前据推测,他们的教众已破千人,久安各大势力的底层帮派中恐怕都有他们的身影。短短时日就发展到这个地步,相当可怕,从目前所在等级拿到的宣讲材料来看,他们下一阶段的目标是成为久安最大教派,借以影响久安格局。”
“现在是神徒,再往上还需要什么?”钟婶问道。
“贡献。除了供奉多少,还要对天佛会有重大贡献。”
钟婶用手指敲敲桌面,又问:“红女怎么说?”
“红夫人认为训练场的事情暂时不给答复,就说妇保会内部在协商,最好以此事促成身份晋升;并且持续关注他们近期目标,如果跟福友会没有冲突暂时不做处理,同时排查高层是否有天佛会成员。”
钟婶看起来对红黛的处理还算满意,补充道:“在天佛会里发展更多内线,小心不要暴露。”茉莉点头,又问,“福友会慢慢曝光,红夫人会越来越危险,铃姐又不在她身边,我们是不是要让晶晶——”
钟婶垂了下眼睛:“不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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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黛正捧着曲文夺的脸蛋皱眉问:“不是请了营养师在调理吗?怎么还是瘦?”
曲文夺也皱眉:“我就是胖到四百斤您也觉得我瘦,再说了,我再瘦也瘦不过某些女明星。”
“你怎么能跟我比?”红黛噗嗤嗤乐了。
“你们的事情——进展怎么样?看起来很顺利?”曲文夺问她。红黛跟曲文栋父子来看望自己和小章鱼,曲章琮红光满面,一脸志得意满。趁着那父女俩在说话,曲文夺找了由头跟红黛去书房单独聊天。
“我们什么事情还能瞒过你?”红黛笑眯眯地瞧着他,明知故问。
曲文夺微微扁嘴,一副并不大乐意的模样:“你们两个老狐狸做的事,谁能打听到半分啊。”
红黛掐着他的脸问道“你说谁老呢”,掐完了自己又心疼地帮忙揉揉:“我还以为你曲小爷手眼通天呢。你关心这个干吗?是要帮忙还是捣乱啊?”
曲文夺坐在沙发上,低头玩自己的手指头,沉默半天才说:“您会有危险的,我不要红姨像我妈那样。”
他没去看红黛,不知道红黛此刻是什么样的表情。只知道她伸出手臂紧紧地拥抱自己,抚摸他的头发和脊背,然后靠在了他的肩膀上。她爱用的女性香氛,和她的声音从那一侧淡而轻地传过来。
“文夺,我也恨你妈妈。”
红黛握住了他的手,曲文夺侧头,只能看到她被垂下来的长发挡住了半边脸,形状饱满的嘴唇微微开合。“她扔下我们了,你不可以这样,知道吗?”
曲文夺回握住她的手,“嗯,我不会。”
红黛伸手捏他的下巴,让他面对自己:“文夺,无论你要做什么,红姨都不会阻止你——只要你好好活着。”
“那他呢?”
红黛笑一笑:“你自己问他呗。你们玫瑰马的事,他是不是一句都没有提过?”
“我有时候很讨厌你们这个样子。”曲文夺并没有因此而高兴。
“嗯?”
“是不是以为只要把我保护得很好,我就开心了?”
红黛轻轻地摇头,使劲握一握他的手掌:“我们没有保护好你。”
面对她充满歉疚的目光和与往日相比确实瘦削的脸颊,曲文夺好半天说不出话。
撇过头去低声嘟囔:“干吗不像以前一样骂我,明明就不是红姨的错——这样我都说不出气你的话了。”
红黛一边笑,一边亲了他一口。
“让铃女回到您身边吧,小章鱼身边有我和阿善。”
红黛反而不在乎:“不用担心我,以为我们福友会是吃素的吗?”
似乎跟曲文栋还有其他事情要忙,两个人没待多久就离开了。把他们送到门口,曲文夺问他大哥:“你没有什么要问我的吗?”明知道自己背着他做了不少事,可曲文栋一点都没有过问,甚至连调查的动作都没有。
“说得好像问你就会老实回答一样。”曲文栋白了他一眼。
曲文夺吃了一憋,红黛听得暗笑。
“近期不要出门。你二哥没有大碍,他也托我转告你不要去探望。”曲文栋嘱咐道,在他不耐烦之前又说:“不光是你自己的安全,还有小章鱼。”
无声铃对红黛充满担忧:“红夫人——”
红黛对她微笑着摇了摇头。曲章瑜搂紧了无声铃的手臂,仿佛怕她跑了,对曲文栋嚷嚷:“放心吧爸爸,我哪儿都不去,我和铃女还帮您看着小叔!”曲章琮跟着帮腔道:“小叔,等过了这一阵,您想去哪儿、想怎么玩儿,全久安再也没人敢拦得住您!”
“现在除了你爸也没人敢拦我!”曲文夺没好气地说。
曲章琮笑嘻嘻地也不跟他争辩,跟父亲上了同一辆车。曲文夺在红黛耳边悄声说:“同章琮做买卖的八字刀,红姨多留心。”
漂亮的杏仁眼微露锋芒,又转瞬即逝,红黛点点头便关上了车门。
目送他们离开,曲文夺立刻叫小丁搜集义海的情报,不管大小都汇报给他。福友会与曲文栋联手,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义海风平浪静。哪怕最微小的变动或者最高级的密保,只要做事的是人,就总有蛛丝马迹可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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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字刀站在窗前,用两指抹了一把嘴唇上的胡子,拈着尾端轻轻一撮。
“别以为你对施特劳有点用处,就可以为所欲为。”他说,“动曲章瑜先生可以不管你,竟然还敢擅自对曲文夺动手?难道你以为自己比曲文夺值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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