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幽灵一般的神情被注入一丝活力,看向女儿。女儿绕过爸爸,跑进她怀里,紧紧抱着妈妈看向钟婶:“能不能叫爸爸不要再打妈妈了……”
男人骂“两个晦气娘们”,拎着酒瓶出门了。
钟婶问小姑娘:“你多大了?”
“六岁。”
“钟主任,”女人听见摔门声,突然抓住了钟婶的手,眼里闪着奇异的光,祈求地问她,“要是,我俩都不在了……妇保会能不能帮我女儿找个好家庭?”
钟婶吓坏了,好说歹说把女人劝住了,让她别瞎想,为了孩子“再忍忍”。
回去的路上,小文员问钟婶:“钟主任!都这样了还怎么过,她会被打死的!治安局不管吗?”
钟婶说:“家事人家怎么管,你没听她说吗,提一次离婚就拎着刀去岳母家堵门,她跑了老父母怎么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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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地一声,红黛将粉饼盒拍在化妆间桌面上。工作人员全都静止一般大气不敢出,听红黛冷冷地问:“是啊,怎么办啊?”
镜子里映着钟婶不知所措的脸,“我,我就说,男人找份工,赚钱了,白天不在家就好了嘛。”
红黛沉默了一会儿,“啧”了一声,颇有些不耐烦地挥挥手:“好吧我晓得了,给他找份工。”又回头叮嘱喜出望外的钟婶,“后天不要迟到,早点去知道吗!”
钟婶连连说“好”。等红黛走了,她回到妇保会上了二楼,跟电脑前面涂指甲油的胖女孩说:“晶晶呀,给昨天那人家的老公登记一份务工——哎你怎么又在上班时间涂涂抹抹!”晶晶像没睡醒似的,有气无力地回一声“知道了”,接着涂。
小文员听见了,不解地问:“主任,我们还要帮他找工作?!”
钟婶从桌子底下拿出大号水瓶,对她的态度见怪不怪:“你有什么办法你尽管去试嘛,看看有用没得。”把大水瓶装满单位的饮用水,拎回家去早早下班了。
钟婶一走,副主任也走了,回家带孙子;副主任一走,李姐去听“大能天佛会”讲座了;李姐一走,晶晶从楼上甩着小背包带着刚涂完的鲜红指甲油走了。
转瞬间就剩小文员自己,和大厅里来蹭空调的老太太。气得她把没写完的调解报告往桌上一扔,“这叫什么妇保会,关门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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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拭尘去花店预定了一束明天送出的花,写了一张卡片。又买了十三朵白菊,单枝包扎,开车去骨灰堂。
十三个连一片衣角都没有的盒子,就是“猫与十二生肖”最后的归宿。
他记得每一个人的代号,从鼠到兔。
“是尖椒鸡不是尖叫鸡!”这外号的由来是因为他喜欢吃尖椒鸡;瘦蛇身体柔软,人又高瘦;猛兔是个两米多高的壮汉,女友送的小兔兔钥匙扣是用生命来守护的东西;跳高朱曾是田径队的跳高运动员,后来有些发福;弱牛牛仅仅是因为姓牛。
十二生肖的称号其实相当牵强,绞尽脑汁地生搬硬套才凑齐,一队人也不是总是一起行动,根据需要各人分组、各司其职。
与其说是他们加入净火的队伍,不如说是净火加入了他们。
从敏感多疑、单打独斗的杀手到整合团队作战的佣兵首领,净火适应了很长时间,扛过了无数次令他起了杀心的冲突、摩擦、内讧,甚至是自己仅仅因为吵闹而浮上来“把所有人都干掉”的念头,他们才固定下来成为一个团队。
副队“狗”是最黏他的那个,哪怕被人称做“净火的狗腿子”也不在乎——也是最先离去的那个。
他在那个盒子面前站了很久,最后只说了一句:“所以我才讨厌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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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狗在陌生的街道上,用睡袋跟流浪汉换了二十块钱。睡袋太旧了,只能换这么多。
他其实很舍不得,睡袋就像他的家。可是钱已经花光了,伤没好打不了拳,甜哥给的播放器是绝对不能卖的,睡袋就成了身边唯一值钱的东西。
从武斗馆跑出来以后,他先回到跟甜哥一起住的小屋,身上疼了一晚,坐在睡袋上想了一晚。第二天一早,把睡袋卷起来系好,甜哥给自己的毛巾叠好,装在手提袋里出门了。
隔壁的小姐说你们大安联合要散啦,店子都不营业了,你去别的地方找工吧。
他说不行,要找甜哥,甜哥重要的东西在我这里。小姐问你去哪儿找啊?人早就跑没了。
他想了想,说,甜哥是会计,会算账,很厉害的。
小姐就笑了,也没阻止他。说我记得他是事务所的会计,你想去找就找吧。把甜哥的名字写了一张纸条,还塞给他一点钱,告诉他怎么坐车,给他拿了几片面包在路上吃。
黑狗逢人就问“会计事务所”,进了事务所就问“吴甘”,一家一家挨着找,从久安城的南边找到了北边。没钱住旅馆,只能露宿。打瞌睡的时候被人抢了手提袋,忍着肋骨的剧痛追了好几条街没追回来,懊恼地捶大腿,恨自己没用。甜哥的眼镜,还有给他的大毛巾,都丢了。
幸亏指环放在贴身的口袋里,黑狗摸一摸,红了眼圈,觉得很对不起甜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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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享载的病房收到一束鲜花,警卫检查了一遍没发现问题,便交给风云过带进去了。
花束的卡片上什么都没写,只画了一个指环。
赵享载用两指夹着那张卡片笑个没完,把它放在风云过的薄唇之间让他咬住,告诉他“不准掉下来。”然后伸手去解秘书的腰带,亲他的耳垂,说:“你可别嫉妒啊,宝贝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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妇保会的小文员兢兢业业地为遭遇家暴的女人跑了好几次法院,可是结果不尽人意。女人很感激她的关心,但似乎同时也失去了对生活的希望。
小文员看看家里,男人并不在,女人告诉她:“有人介绍一份看厂房的闲工。有点远所以薪水不错,还给酒喝,他就去了。”小文员满腹疑惑,又觉得不公平,哪里还有这样的好工作?
男人今天并没喝上酒。
他脸朝下倒在库房地上,抽搐了一会儿就不动了。身下铺着防水布,手边还散着一包下酒菜。涂着鲜红指甲油的胖姑娘,把半人高的铁锤放在拖布池里冲掉血迹,一边冲水一边自言自语。
“有些人最好的工作,就是去死啊。”
第14章 (修)钢铁浇铸之花:03
阿善再一次面对曲文夺,是继上次见面后的第五天。
还没来得及吃中饭,他又被叫到院长室。
“阿善,来,坐下。”院长招呼他,亲手给他倒了一杯茶。陈旧沙发上还坐着一位阿善没见过的人,年过半百却器宇轩昂,不像黑帮,但有着黑帮的眼神。
“阿善,上次的事情我代文夺向你道歉,”男人一开口,讲话的语气倒很谦和。“幼弟被我惯坏了,希望你不要介意。”
他这样一说,阿善便知道他是谁了——曲家目前的大家长,曲文栋。
“我已经同他说好了,他不会再闹。”曲文栋身后的秘书递上一本电子记事本,记录着曲文夺的日常习惯和喜好。
“我只希望他能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别玩得太过把身体搞坏了,安全方面你不用操心,有人会负责。时间不会太久,三个月而已——委屈你一下。”曲文栋的语气近乎于请求,让阿善颇有些意外。“事成之后无论设备还是捐助,或者你的薪水,都只会多不会少。”
阿善没理由拒绝。于是简单地收拾一下行李,当天搬去了曲家大宅。小稍得知这件事很不高兴,觉得哥哥去了就是给人当出气筒。阿善倒觉得无所谓,三个月嘛,挺挺就过去了。
曲文夺穿戴整齐坐在客厅里等着他,面带微笑:“欢迎你啊。”阿善默不作声地站着,不知道他有什么幺蛾子,“托你的福,我五天来第一次能走出家门。”咬牙切齿将手杖剑“铛”地一声敲击地面,拍拍阿善的肩膀,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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