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有老人晒太阳,或坐着轮椅或拄着拐棍,有行动自如的正在阴凉处踢腿练关节。护工芸姐刚给一个房间换完床单被罩,看他回来赶紧说:“阿善啊,怎么样?”他摇摇头,指指院长办公室的方向,“芸姐我一会儿来帮你。”
院长听完他的报告,摘下老花镜揉揉眼:“人家不干那也没办法,我回头跟曲爷讲一声。你去忙吧,别放在心上!”
阿善回宿舍换了天蓝色的护工服,给伤口贴了个创可贴,跑去帮芸姐换床单。
“有钱人家的少爷当然不好伺候。不去更好!”芸姐胖胖的,嗓门也大。一边讲一边麻利地换上新被罩。“咱们这儿本来就缺人,尤其你这样性子好、力气又大的小伙子。”
有些阿兹海默症老人爱闹脾气,有些是太胖又行动不便,有些就已经瘫痪在床,无论是看护还是检查、擦洗,需要出力气的场合非常多。阿善能把一百五十斤的老人轻松抱起来,一个能顶好几个。
“可是不能换设备了。”阿善惋惜地说。
院里的监测设备是别人捐的,从来就没换过,院长又托人从认识的医院便宜买了几台二手,到现在也已经好几年了。请阿善去的雇主委托院长介绍个脾气好又细心的看护,说如果能照顾小少爷三个月,就把所有设备都换新。
提前跟阿善说了对方脾气不好,请多担待,阿善还想能有多不好,没想到会初见面就甩了一耳光还拔刀相向。芸姐倒十分看得开:“不换就不换,再想别的办法呗。”
一口气忙到晚上,阿善回宿舍洗完澡抹了一下浴室镜子,镜面上映出一具满是伤痕的身体。他把脖子上的创可贴撕掉,拿棉签涂药水。桌子上的可视电话响了起来,笑容明媚的女孩头像在闪烁,阿善赶紧套上T恤,撕了一张创可贴又把伤口遮上,才按下接听键。
“哥,在干吗呢?”妹妹小稍一边吃东西一边问,腮帮子都鼓起来。大学宿舍的背景里,有女孩子过来凑过来看阿善,害羞地打招呼。
“怎么又吃泡面,去食堂啊。”
妹妹盘腿坐在椅子上,毫不在意地吸溜着面条,“我去找实习嘛,没赶上。”阿善皱皱眉头,“跟你说了不要这么晚了才回来,一个女孩子在外面——”
“——很危险,我知道啦哥。下学期就大四了,久安教师工作很难找的,放心吧没事的!”妹妹吃完了面放在一边,问阿善,“别说我了,你今天怎么样,累不累?”
阿善把屏幕调整了个看不见伤口的角度,笑着摇了摇头。妹妹了然地说了跟芸姐一样的话:“有钱人家的少爷,肯定脾气差啦,不去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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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钱人家少爷曲文夺莫名打了个喷嚏。
他得到雀哥的回复,直接通知了曲章琮。
“要我帮他灭了二当家?”曲章琮哈哈哈地笑,“他脑子有病吗?想也知道不可能啊。”
“所以呢,你要怎么办?红姨都说了,白助理想让姓吴的吃点苦头,甘拭尘可未必会感谢你把他捞出来。”
曲章琮也很干脆,“这条路走不通就换一条喽。”就把吴甘这事儿给放下了。曲文夺便转告雀哥一句“他不值那么多,拜拜”。
另一边的吴会计当晚就被雀哥发了一通火,说让他去卖屁股还债。八五在一边看着嘻嘻笑,说下流话。吴会计这回是想跑也跑不了了,回到住处前后左右都有雀哥的人盯着。
黑狗那天晚上第一次坐在睡袋以外的地方,在沙发上陪着他唉声叹气的“甜哥”。
第10章 (修)序章:09
曲文夺刚吃过午饭,打扮整齐正要出门玩耍,被大哥曲文栋堵在了家里。
“你自己算算撵走了多少个佣人,找一个撵一个,你有那么难伺候吗?!”曲文栋开门见山直奔主题。曲文夺大喇喇地往沙发上一瘫,翻个白眼:“我就知道你要说这事儿。”
“你二十五岁了,像个大人样行不行?”
“你也知道我二十五了!”曲文夺一喊,曲文栋贴身秘书齐先生立刻挥挥手,其他人自觉地退了出去,关上门,免得听去老板们的家事隐私。
“你也是、红姨也是,二十五了还要监视我!”曲文夺指着门外无声铃的位置:“我是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我告诉你,只要是你派来的人我一个都不用!”
“我跟你红姨都是为了你好!现在什么时期你不知道吗?接下来整个久安都会乱成一团,你还天天在外面胡搞瞎搞不知道收心,在外面留学花掉的钱能在久安盖一栋大厦了,可你学会什么了?让你去公司你也不去,等我死了我看谁管你!”
曲文夺冷笑一声:“你本来就不该管我,你是我爹吗?我爹早死了。”
曲文栋闭了下眼睛,话不多说,站起来低声吩咐了齐先生一句,齐先生开门叫无声铃进来,只听他说:“从今天起,文夺少爷禁足,不能迈出曲家一步。”
无声铃淡淡地回:“知道了。”
还没走出客厅,曲文栋就听见身后砸花瓶的声音和“你是不是有病”的叫骂。坐上车好半天没说话,皱眉按着太阳穴,在齐先生跟司机说“回家”的时候,才开口说:“去陈生那里。”
走了跟阿善不同的路线,却去了同一个地方。曲文栋出现在温泉中心养老院,跟院长在中庭的树下喝茶。
“只有在你这儿的时候,才觉得平静。”
院长笑着说:“等咱们到这些老大哥老大姐的年纪,不平静也得平静了,折腾不起来。”
曲文栋摸了一下半白的头发:“我活不到那个时候,只有羡慕的份。”
“才五十出头的人说什么胡话呢!”
曲文栋沉默了一会儿,说道:“陈生,久安要乱了。”
“久安一直都乱。”
曲文栋摇摇头:“不一样,是天翻地覆的乱。从延大安死开始我就有种直觉,有别的势力在觊觎久安。曲家最不让我放心的就是文夺,我不知道还能护他多久。你以前是跟我父亲的,如果我不在了,陈生你——”
曾经的曲三爷副手,如今的养老院院长陈森然伸出手掌制止他接下来的话:“金盆洗手这么多年,你都护不了的人我怎么护?拿什么护?帮你物色人选可以,接你的班就算了。”
曲文栋倒也没有意外,轻笑了一声抱怨:“当初就不该让你走。”忽然眯着眼睛向前方瞧了一会儿,问道:“那个年轻人就是阿善?”
有个老人沿着助行栏杆小步挪了一会儿,觉着有点累,阿善推来轮椅,直接把老爷子抱了上去。将他推到棋盘桌边,看别人下棋。老人抬头跟阿善说了什么,阿善笑得很开心。
“他很受欢迎的,我都想要这么个儿子呢。”陈生说,“当过兵,背景很干净,跟几大势力都没有任何联系。父亲资助过养老院,后来破产,人也瘫了,那时他还没退伍,我们就给父女俩安排了个住处。他回来以后照顾父亲直到送终,以后干脆就在这里工作了。家里有个妹妹在念大学,没有别的亲人。”说完又补了一句,“还是养父呢。”
“你介绍的人我放心。”曲文栋回答道,“我不需要他做什么,只要能忍受文夺那个暴脾气,想要拦的时候能拦得住就行。还有,就是盯着铃女。”
“红黛送来的那个女保镖?你不相信红黛?”
曲文栋皱眉,缓慢地摇摇头:“我不是不相信她,这世上除了我,就只有红黛是真心为了文夺好,但凡事总有万一。红黛的背后福友会,可不仅仅只是几个阔太太那么简单。”
陈生不做声了,过了许久才说:“能退休,可真是一件好事。”曲文栋又佯装生气,说早知道就不该给他捐设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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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章琮在自己办公室迎来了一位意料之外又意料之中的客人。
四十岁左右,面容英俊,发型一丝不苟。一身手工订制西装和皮鞋,领针和戒指上镶嵌着同样的彩色宝石,看起来是根据今天西装的颜色搭配的。身后跟着一位混血年轻人,脸孔漂亮,个子也高,简单的白T恤下面穿了一条材质奇怪剪裁也奇怪的裤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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