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枪终于让曲章璞稍微放慢车速,但下一刻他就打开车门将曲章瑜推了出来,惯性让女孩在直接在路面上滚了好几圈。若不是小舟及时踩住刹车,他的车轮差一点儿就碾过了曲章瑜的腿。
趁着钱金石和小舟查看曲章瑜伤势的空隙,曲章璞逃之夭夭。
曲章瑜先着地的手掌已经被粗砺路面蹭破皮,露出一片血迹。但她顾不上疼痛,只是直愣愣地看着钱金石,喃喃地说:“他,是艺术家……?”惊疑的语气似乎连她自己也不敢相信。
“什么?”钱金石瞪大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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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曲章瑜用背包砸在头上,曲章璞却爆发出疯狂大笑,将驾驶改成自动,反手一拳让曲章瑜的头磕在车窗上,然后抓住她的头发扯向自己,将脸孔贴近纤细的脖颈嗅味道。
“真好闻……!小章鱼,你是我最想要的素材!”
曲章瑜尖叫着踢打他,无奈在狭小空间里施展不开有效攻击,慌乱之中也想不起任何无声铃曾经教过她的办法。如果不是曲章璞发现有人跟踪,下一秒她就要挨上一耳光。
见甩不开对方,曲章璞揪住她的衣领说道:“放心吧,我一定会将你做成……我最好的作品!”
素材?最好的作品?
车门弹开,被推出去后那一瞬间的失重感中,望着那张熟悉而扭曲的脸,让曲章瑜几乎是反射性地想起“艺术家”这三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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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出卖你的。”躺在病床上,大猛望着天花板对甘拭尘说道。相比肩膀上难以痊愈的洞,他两节脊椎的损坏反而看起来没那么严重,只要择期手术重新修复就行。
“我知道。”
“你要恨就恨我。”
“不至于。”
“……对不起。”
甘拭尘扭头看了他一眼,“你脑子坏了,还是我耳朵坏了?”
大猛干巴巴地笑几声。他其实有很多话想说,但好像又无话可说,当他细细体味与黄忠宇相处的几年,一切似乎早有端倪,一切似乎都可以解释。
“救救阿虎吧,求求你了,队长。”大猛极力克制声音里的颤抖,却无法掩饰地哽咽。“阿虎他……他……”他什么都不知道,他就是个被骗得什么都没有的傻小子啊。
“嗯,我会的。”
听到这样的回答,大猛到底还是哭了出来。
真讽刺,那个对所有人都友善、把所有人都当成工具的人,却切切实实地改变了这个曾经把所有人都当成石头、不在乎任何人的人。
“小狗他……什么都没有说。自始至终都未曾动摇过。”
甘拭尘笑了一声:“这我也知道。”
“他本不应该遭遇这些,都是我的错。我——”
甘拭尘站起来:“你自己跟他说,我不负责传话。”哪怕他知道黑狗根本不会在乎这些事。真要说起黑狗被黄忠宇盯上的原因,那也不会是大猛,而是甘拭尘自己。
离开大猛病房,甘拭尘直接拉开第三间的门。
黑狗正歪着脑袋看门口,肿着半边脸开心地叫他:“甜哥!”他两只手刚做完手术,低敏绷带严密包裹着掌心,还要看肌腱、神经的恢复情况;而右侧肋骨下方被缝了二十几针,万幸没有伤到内脏。
“这就醒了?”甘拭尘在床边拉开椅子坐下,“喝水吗?”
从手术到现在,黑狗总共才睡了没有几个小时就睁开了眼睛。喝了几口水又问:“甜哥的伤呢?”甘拭尘直接拎起衣服给他看,伤口不深,救黑狗时扯开流了点血,现在已经重新缝合。
“手疼吗?”
黑狗动了下手指,摇摇头:“不疼。”
“身上呢?”
黑狗还是摇头。甘拭尘笑了一声,单手支着下巴靠在床边,另一手捏上下巴稍微按了下,黑狗把嘴巴张开了,“这疼吗?”
黑狗抽了一口气,“还行。”听见他甜哥微微叹气。
甘拭尘把病房里的灯光调暗,虽然是单人病房但还是把声音放低了:“有什么想问我的,就问吧。”
“甜哥以前的事,想知道。”
“多久以前的?”
“很久很久以前的。”
甘拭尘又笑,“从记事起?”
“噢,好啊!”
“好个头。又没特别的,没什么可讲的啊。”
虽然如此,甘拭尘还是尽量回忆能够回忆的以前,慢慢讲给他听。讲他那对未成年就生下自己的少年父母;讲他如何混迹于贫民窟的帮派之中长大;讲他第一次拿刀,第一次学刀;讲他如何进入血花;讲他选择任务的标准;讲他如何死里逃生遇见红黛;讲他如何成为甘拭尘又为何成为吴会计;讲他的白猫咖啡馆。
从他自己的角度来看,净火或者甘拭尘到现在为止的人生其实乏善可陈,甚至跟黑狗也没什么不同。如所有人一般出生长大,成年后找份工作谋生,意外受伤后提前退休,转行做点小生意。没了。
除了工作内容有点危险,实在没有别人想象中那么传奇且魔幻。
“甜哥为啥去血花?”
“好玩啊。”甘拭尘理所当然地回答,“久安就这么大点儿,很容易就无聊了。拿你来说,打拳总是毫无悬念的能赢,你也会无聊的。”
“噢……”这黑狗可没办法共情,他做不到“总是毫无悬念的赢”啊。
甘拭尘问道:“黄——K跟你说了很多吧?听出什么了?”大概的经过大猛已经跟他说了。
黑狗使劲儿地想,总结了一下:“乱七八糟,没懂。没道理,又很啰嗦。”
甘拭尘噗嗤嗤乐了半天,“他确实是话多了一点。”
黑狗看着他:“甜哥,生气了?”
甘拭尘一愣,也没懂,“我现在看起来在生气吗?”
黑狗说:“看起来没有,但感觉上有,很生气。”
他的甜哥仿佛跟往常一样,不紧不慢,甚至很放松。没有摆臭脸,没有不耐烦,更没有砍人脑袋,半夜坐在床边跟他聊天,还有问必答。
可黑狗就是觉得他不高兴,非常不高兴。
他听见甘拭尘有一声长长的吐息,“你是怎么知道的?”他好像在很认真地好奇,但黑狗无法给他答案。他无法解释哪儿来的这种直觉,就像他无法解释为何只对甜哥有这种直觉。
“不知道,就知道了啊。”
应该也只有甘拭尘明白他这两个知道是“我不知道怎么知道的,反正就是知道”的意思。
“你这种地方也挺可怕的。”甘拭尘一边说,“你要这样,我可能什么时候就把你——咔。”一边点他额头。可惜如今这招已经吓不到黑狗了,他于是问道:“你喜欢我哪里?”
“人好,聪明,又厉害,跟甜哥一起,开心。”
甘拭尘心情复杂地重复着“人好”两个字,“那不喜欢的呢?”
黑狗的手指还无法自如弯曲,但还是忍不住微微动一下:“不信我,爱生气,规矩很多,说话不算话,脱光也不跟我睡——”
甘拭尘捏住他的嘴唇:“住口。”
“甜哥。”黑狗挣脱他并没用力的指尖:“别难过。”
“我难过什么,因为你不喜欢我的地方怎么比喜欢的还多吗?”
黑狗摇摇头,“黄忠宇。甜哥很在乎,对吧?”
“我确实很在乎,无论是他还是他做过的事。”甘拭尘出奇地坦率,“可以说,你现在遇见的我,是因为他而有所改变的我。不然的话,我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你也不可能待在我身边。”
他偶尔会心软,脾气变好,对麻烦的事情也逐渐能够忍耐。
他愿意同别人合作,愿意跟不讨厌的人产生更多联系。
所以他捡回企图抢他裤子的阿择,收了两个学生,做了红黛的未婚夫,以复仇为交换得到一个聪明能干的白星漠——将他之前抗拒的那些关系又一一捡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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