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燕回五岁时,严攸宁还未去世,还住在湖边小院里,她听到的声响,自然就是严攸宁被烟瘾折磨下发出的哀叫声。
“过了好一会儿,我听到了有人说......” 章燕回说道,“说是‘留给既明的信,就藏在床下墙上的暗格里’......”
陆既明脸色一变,转头就疾步冲了出去。
沈馥还站在那儿,听着章燕回哭着断断续续地说道:“我吓得不行,谁也不敢说,妈吓唬我,说那个院子里闹鬼,不许我再去...... 我一直都不敢说,后来还偷偷去了一回,她瘦得很,朝我笑,还请我吃酥糖,让一个嬷嬷偷偷送我回去......”
她说的人,自然就是陆既明的母亲严攸宁。
沈馥见她哭着说个不停,都有些喘不过气来了,连忙过去,安慰她:“别说了,没事,都过去了......”
章燕回在他的安慰下,渐渐停止了抽噎,缓缓闭上眼,脸颊上尽是泪痕。她如释重负地长出了一口气,用尽了力气,声音一点点轻下去:“她那样美,说话声音和黄鹂鸟似的...... 我对不起她,对不起表哥......”
另一头,湖边小院里,陆既明使人将那沉重的楠木架子床搬开。他蹲在墙边,伸出手指,一块一块砖地仔细摸索,很快地,在角落的一块砖那儿,摸到了一条不起眼的缝隙,小心地抠开后,有个暗格。
陆既明的心 “砰砰” 乱跳,伸手摸出了一个泛黄的信封,上书 “吾儿既明亲启” 六个字。
泛黄的信纸,因为放了很久而变得薄脆,让人不由得小心翼翼,一点点展开。信上字笔画隽秀,可能因为写信人体力不济,一笔到末有些颤抖,笔迹不一,短短的几句话,可能是分几次写成。
“宝宝,我的宝宝。
妈妈一直记得,刚出生时的你,被我抱在怀里,轻软得像一片云。你像天边的一片云,落在妈妈的怀里。想给你全天下所有的祝福,你不必聪明,不必勇敢,和你的爱人一起,无灾无病到白头。亲亲你的脸颊,就像之前我每天哄你入睡时那样。
——想你的、爱你的妈妈。”
陆既明小心翼翼地将那摊开的信纸又一点点折好,放回到信封里,拿来一个有软衬的匣子,将信放进去,匣子关好。
这时候,他才突然意识到,在这小院里的人只有他一个。
他将匣子收好,又回到章燕回的院子里,看守在那里的人告诉他,章燕回又昏睡过去了,医生来看过,说没有什么大碍,好好养着就行。
即便早已心知答案,他还是问了一句:“沈馥呢?”
被问到的人顿了顿,回答道:“沈少爷走了,他说是您批准的,我们也就没拦。”
“知道了。”
第五十三章 陪我到最后
作者有话说:啪,老婆没了。啪,老婆又有了。 还没到分开的时候呢,也还没到真正交心的时候,还得推拉,还得做戏,只不过两人心态都不一样了。 假戏真做,点题到底!
五十三章
沈馥离开醇园,直奔向宜阳路沈宅。
陆家的事情不再和他有关系了,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他有自己要做的事,心湖不该再起波澜。
陆既明班师回到平州来时,比去时低调得多,消息不灵通的都不知道他回来了。但后面他在醇园大肆翻找,动静不小,沈令仪多少察觉了,正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要知道沈馥的安危。
沈馥到家时,沈令仪换好了衣服,正在玄关处穿鞋,准备要去醇园找他。她见沈馥突然回来,愣了好一会儿才扑过去,又捏他的手,又看他的脚,生怕他缺胳膊少腿。等见手脚都齐全,还要掀起他衣服看看身上有没有伤。
沈馥连忙挡住她的手,说道:“没事!好好的呢!”
沈令仪这才松了口气,两人坐下来,好好将分别以来这段时间的事情说一说。沈馥先说,说时自然将那些他和陆既明之间的弯弯绕略去不少,也不是心虚,他自觉是没什么好说的,省得姐姐多问。
“小阿的事,我们合计一下怎么弄,不到必要时,还是不要劳烦到陆既明,陆家是是非地,沾上了难甩脱。” 沈馥头痛地说道。
沈令仪表情为难,她将那日试探于维鸿的事说给沈馥听:“他所图甚大,估计不是那么好了断的。”
沈馥早就料到于维鸿在扯谎,猜到他应该不是南边的人。如今形势明朗,陆重山和章振鹭都死了,和陆既明对着干的也就只有北边的严一海了。
一时间,两人都有些一筹莫展。
“铃——”
门铃响了。
沈令仪已经多日未见外客了,此时门铃响了,也不知是谁。她起身去开门,门外却没人,沈馥正疑惑间,听到了沈令仪尖锐而颤抖的声音:“过来...... 过来看...... 这、这是什么......”
沈馥心里一沉,忙走过去。门外没有人,空空荡荡的,地上放着一个鼓起的信封,里头竟然渗出血色来,淋淋漓漓的,看得人心头发紧。他捏住沈令仪有些颤抖的手,蹲下身,用手指捏住信封一角,拿起来。
“进来。” 他说。
血淋淋的信封放在桌面上,沈令仪不敢碰,沈馥一点点地撕开,捏住一角轻轻一抖,里头竟掉出来一根小指头,断口整齐,血还在往外淌,两人一看,齐齐倒吸一口冷气。
“不会是......”
沈令仪连忙捂住自己的嘴,不往下说了,生怕说了就是真的了。
沈馥也是后背一阵一阵发凉,即便小阿还全须全尾好好的,于维鸿的威胁之意也溢于言表了,自己才踏进家门,东西就扔到了门口,想必自己的一举一动,于维鸿也派人盯着。看来这一回,他是势在必得。
“我得回陆家去。” 沈馥说。
“不行!” 沈令仪想也不想,反握住他的手,果断地说道,“还有别的办法,我先和于维鸿见一面......”
“现在没有别的办法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得先顺着他。”
沈令仪重重地坐到沙发上,止不住地懊恼,那日她不该逼得那样紧,应该放低了姿态。想必是将于维鸿逼急了,才下这一剂猛药。手心手背都是肉,虽不是血亲,但沈馥和小阿都是她的至亲,自那日手拉着手从育婴堂跑出来起,她就在心里暗暗发过誓,绝不放开的。
她深吸一口气,抹了把脸,撑着沙发扶手站起来。
沈馥紧张地看向她,生怕她要说出和于维鸿拼命之类的话来。谁知道沈令仪却说道:“我唤人去买点菜来,下厨给你做顿好吃的。”
沈馥一时没拐过弯来,呆呆地歪了歪头,不明所以。
沈令仪声气愈壮,又是给自己打气,又是给沈馥壮胆:“都煮你爱吃的,看你都瘦了,即便刀架在脖子上了,还得有个断头饭呢......”
说完又觉得自己说得不吉利,皱着眉 “呸呸” 了两声。
没多一会儿,沈令仪就在厨房里折腾起来,折腾出了满满一桌子菜,别说两人吃,就是摆个宴席也够一桌人吃饱了。沈馥埋头吃着,敞开了吃。陆既明给的支票和钻石他都搁在了桌上,让沈令仪回头收着。
沈令仪见了这大手笔,嘴里也没什么好话:“男人,一会儿一个样,这会儿捧你上天,过会儿就能踩你下地。他害得咱们担惊受怕这么长时间,又是这又是那,这么点钱就想抹平,哪儿有这么好的事,你可别因为这个就心软了......”
沈馥夹菜的手顿了顿,漫不经心地道:“知道了,快吃,我也是个公的,把我也骂进去了。”
沈令仪做了一桌菜,自己却有些食不下咽,搁了筷子,叹了口气道:“这可怎么办才好......”
“见一步走一步吧。” 沈馥说道。
于维鸿目标明确,想要的就是那些选举行贿的账目和书信,但那些东西那样要紧,为了找出来捏在手里,陆既明花了大心思,也受了大罪,肯定是盯得紧紧的,两边都得罪不来,这一回,沈馥觉得自己又陷在了夹缝中左右为难。
不过无论如何,他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回到陆既明身边,稳住于维鸿,别让他伤害小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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