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依旧无精打采的学生,荀柔仅剩的良心,艰难的将他从掉节操的边缘拉回来。
第184章 荀氏娇儿
积雪尚未全消,零零落落堆积在各处殿宇的墙角,松柏又历了一个凛然的寒冬,在苍蓝的天空下越发显得深翠,妆点着整个巍峨壮丽的未央宫。
他这徒弟……有点渣男资质啊。
荀柔走出宣室殿,顺着踏道走下台阶,随意的想。
当初他提出让天子守孝,是出于政治目的,刘辩私下如何,他并没太过约束,况以灵帝那材料,连何太后更向着亲儿子,其余士大夫自然更没人愿意给他出头。
如今后宫之中,除了几位家室贵重的淑女,受幸的宫女不算多也不算少,只是没想到,竟没一个入刘辩的心意。
不过天子无私宠,这也是好事,正好就让子弹先飞一会儿。
“文若阿兄,怎在此地等候?”荀柔一抬头,就看见堂兄身后车驾齐备,肃然玉立在陛阶之下,连忙加快步伐。
“太尉,”凝光玉色的青年长揖一礼,“太尉去少府,臣为长吏岂能不跟从。”
“那也好,”荀柔顿了一顿,点点头,拉着车壁登上马车,再回身向荀彧伸出手,“明年春我要巡河东,长安诸事,需托付与兄长与公达,今日去少府,我就是想看看,能否想点赚钱之法,若是能有什么办法,之后还需兄长与元常兄一道辛苦操持。”
荀彧攀住他的手登上车,跪坐好,先欠身致谢,再道,“此事,太尉何不与杨司空商议?”
“非我越权,”车中无外人,荀柔也就自在了,拿双手捂住半张脸,一边呵着气取暖,一边向堂兄解释,“杨司空不懂工匠之事嘛,我要先看看何处可为,才好商量。将作坊下的工匠,在西迁途中失了许多,兵器军械制作现在就很困难,唯尚方所还算完整,颇有些精工巧匠,或有可为。”
他去作坊,就想看看能不能再苏出点啥来换钱。
“如此,也当再铸新钱了。”
“哎……不错,”荀柔连忙点头,董卓制的小钱可算把百姓坑惨,也把国家经济搞垮,现在民间一半都是以物易物,完全搞混乱了。
“其实还不止如此,迁都至今,方才安定下来,千头万绪之事还多得很这样,开春之后,多是祭祀,令众人各自思索,明年各部有哪些事当做,如何做,各具书记,天子郊祭次日,在太尉府议事,理清之后,我再在大朝上禀告天子,阿兄以为如何?”
“是,臣会知告各方。”荀彧欠了欠身,又抬头道,“日后倒可以为御前常例。”
“是啊,可以为常例。”说起来都让人不信,偌大国家除了大兴土木之外,居然都没有每年计划。
马车很快行至少府,钟繇提前得到消息,放下手中事务出府门迎接。
大家彼此熟悉得很,也不必客套寒暄,说明来意,钟繇直接领了荀柔往尚方所。
“……尚方虽比将作稍强些,但也损失许多老工匠,”钟繇一边领路,一边介绍,“我接手后,许多工艺已不全,玉工室、琉璃工室全空了,一个熟手都无,只剩二三少年学徒,全不顶事,纵向民间征招,手艺拙劣,也不如从前。”
“田芬竟失职至此!”这实在意料之外。
“倒也不全怪田少府,实在是迁都之时,西凉兵逼迫太甚。”钟繇替已入罪的前任说了句公道话,“幸而当初木刻雕版的工匠尚有些存留,明年我准备让他们刻一版论语出来,我已经问过,一版至少可印一千册,如今国难方弥,正当振兴教化。”
六经之中,论语字数最少,以当下看,这个计划可以算相当实际可行。
荀柔当即点头,想了一想又道,“先留一个木匠给我,我也有点东西想要刻印。”
“唯。”钟繇性情干脆,也不多问要印什么,一个工匠够不够这种问题,当即点头答应。
没有实际操作的工匠熟手,荀柔想要做点简单的,可以靠新鲜感卖出高价的计划,就有点困难。
铜制品不行,铜虽不如铁,但还要留着明年铸钱,玉制品没有高级的工匠,也难以卖出高价,丝帛不行,虽然尚方所用上了多梭的纺车,提高效率,但布帛是日用品,抬高价格会影响百姓生活。
错金、漆器等的工匠不多,制作周期也长,只够供应宫室需要,荀柔至少还记得刘辩明年成亲,需要准备大量用器,不好打这方面的主意……
一路都无所收获,走到陶工室时,他几乎快放弃了。
如今的陶瓷还相当原始,器形简陋粗狂,色泽以褐色、绿色、赤红为主,他对陶瓷也全然不通,并不知道后世昂贵的,质地清澈的浅色瓷器怎么制成。
一只只粗粝的,让他只能想起家用泡菜坛的瓷器,和明清时期,那些漂亮又精巧的小器皿,几乎是两个世界的东西。
在低矮光线不佳的工匠作坊内,这些罐子比原始陶器,只是稍多一点点幽暗的光泽……等等,光泽?
荀柔拿起一只绿色的罐子,仔细看,如玻璃质感的表层做得还是相当均匀的,“颜色可以再浅一些么?”
“太尉要用这些瓷片做什么?”从尚方所出来,钟繇忍不住开口问道。
方才荀柔向尚方所的工匠,定了十片四尺见方的、平板绿釉瓷片。
“我还不确定效果,需得先试过。”绿釉还是需用少量铜,但若能做出使室内光线更明亮的地砖,想来能赚回更多。
“那在下可否有幸一观?”钟繇好奇道。
“自无不可。”荀柔面露无奈的点点头。
十日后,指挥着侍从将五尺见方的瓷砖,铺在书房地面的荀柔,身后以及窗外围满了看热闹的人群。
比起颜色更浅一些,却没有光泽的苇草,瓷砖白天增亮的效果不明显,但微微泛出光泽的地面,卖相却不错。
绿釉颜色比正绿略浅些,并不均一,带着一点深一点浅一点,近于橘色的纹路,好在是一窑所出,顺着同一方向铺展,纹路统一,颇有点后现代艺术的美感。
“凉凉的。”一个红绳扎着总角的三寸丁,跌跌撞撞窜过人间缝隙,一脚踩在瓷砖上。
“小心。”荀柔从后面把孩子抱起,翻转过来。
“堂叔~”
小姑娘声音甜甜糯糯,冲他展开笑靥,细眉淡淡,眼瞳清澈,皮肤比雪还要洁白。
“阿薇呀。”荀柔也忍不住一笑,一转头,就看见一脸端庄的小姑娘亲爹,“文若阿兄,阿薇与你真像,除了鼻子像阿嫂更秀气,简直就像小时候的阿兄。”
阿薇是文若堂兄入雒阳后出生的,堂嫂唐氏大概因为思念,故而给小姑娘取来这么一个小名,荀柔还是到长安后才见到她,但小姑娘真是一点也不怕生,只见过几次就将他记住了。
周围响起一片和善的笑声,荀文若眉稍露出一丝无奈,伸手接过孩子,温和斥责道,“怎么独自跑到前面?”
“凉凉。”显然过于温和的语气,并没有起到教育作用,小姑娘只是认真的回答了父亲的问题。
荀彧并不气馁,将女儿放下,弯下腰认真道,“出门不要随意走动,明白吗?”
“……没。”小姑娘懵懂的眨眨眼睛。
“哈哈哈,”荀柔大笑三声,将孩子抱起来,“说的不错,在堂叔这里,怎么算出门在外呢?”
阿薇长得太像文若小时候,又总是笑口常开,让他见了就忍不住想笑。
荀彧被他笑过好多回,已经习惯到无视了,“将阿薇放下吧,她也不算轻了。”
“能有多重。”荀柔笑了一笑,也知道堂兄好意,将小姑娘放下,指向铺砖的地面,“阿薇觉得好看吗?”
“绿!”小姑娘欢快道。
“是,是绿色的,好看吗?”荀柔蹲下身耐心问。
“嗯。”阿薇想了想,点头。
虽然是童言稚语,但也算开了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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