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我也就不再管你的任何事情,费季卡——奥列格本来打算这样说,并且冷漠地离开这里。
然而,费奥多尔却接着开口:“如果您再度死亡,我还是会按照我的方式试图寻找,对某件事抱有期待本身就是很有价值的事,我的书也因此有了明确的主题,不是么?”
长久的沉默,在沉默间,奥列格没有松开手,代价则是他还在不断变小,到最后,这两个人看起来像是艺术家会感兴趣的雕塑,雕塑的主题是:岁月。
“你在威胁我。”奥列格轻声说,又笑了,“巧的是,我也在威胁你。”
他松开了手,后退一步,“早知道你会这么死心眼,我不应该和你说太多的,像揍果戈里那样揍你一顿要更合适。”
“是么?”
“但我不会那样做,你已经和我没关系了,陀思妥耶夫斯基。”
奥列格在和他两三米的距离外站定,金色漩涡隐约出现在他脚底,漩涡中的人眼神沉寂,像是在稚嫩的小孩身上强行安插上不再流淌的绿潭,却很澄澈,能倒映出云影天光。
也能倒映出费奥多尔凝视着他的,黑蛇般的紫色双眸。
“你并非出自古拉格,也从来就不是我的律贼。我知道你会离开这里,这对你来说不算困难的事情。魔人费奥多尔,希望下次见面不是在属于你的审判席。”
“您会把我关进古拉格群岛吗?”
这个问题就像是一颗石子投入了贝加尔湖,砸破冰面,坠入湖底,和那些黄金作伴。相似之处在于,当没入湖水的时刻,就再也不会有任何回音了。
奥列格也理所当然的没有回答他,他只是低声喊果戈里,然后冷酷地离开了默尔索监狱,离开了这个「局外人」所处的监狱。
第176章
在回去的时候,果戈里一路都在发出意味不明的窃笑,当奥列格问他幸灾乐祸些什么的时候,他又摇头。
“不是哦,只是我没想到,陀思还有比我还要「不自由」的时候。”
奥列格:“默尔索关不住他的。”
“老师明明是清楚我在说什么的诶,算了算了,得回去把这个好消息分享给季阿娜。哎,我也成为会和讨厌的家伙共享快乐的那一类人了啊。”
奥列格:……
看得出来,你是挺快乐的。
律贼的处理告一段落后,奥列格和果戈里打了个招呼,麻溜切换掉成了濑尾澈也的笔名。
清道夫告诉他,那个吸血异能的家伙已经被解决掉了——西格玛决定带着这个大灾害重建天空赌场,清道夫是最大的股东。
活了这么久,当然会很有钱——这是清道夫的原话。
他们打算重建一个数字化赌场,因为好像那个「灾害」是个刚出棺材的老古董,看到电子设备直呼神明,并迅速沉沦了进去,完全忘记了自己还有事情要做。
也不会有人去提醒他,神威还在死亡推理里出不来呢。
好像……没什么需要善后的了?
清张总感觉自己忘记了什么,但又想不起来。他索性也不再折磨自己,开始赶稿。
接下来的两周内,他都呆在横滨租来的房子里,寸步不出,也不上网,不管外面变成什么样子都不再过问,只是对着自己的稿件反复修改。
松本清张很少修改稿件,按理说这是每个作者必须面对的环节。
福楼拜的文稿每页都只写一行,莫泊桑问起,他回答:一张纸上只写第一行,其余九行是留着修改用的。
包括俄国杰出的寓言作家克雷洛夫也是,他的预言起草有两百多行,正事发表出去只剩下了他最满意的二十一行。
松本清张原先洋洋洒洒写下了相当大的文本量,接着,他去睡了一觉,等睡醒了清醒一点再回过头去看自己的内容。
嗯,这里得删。
这里也得删。
我这写的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删删删!!
等他最后定稿,已经删成了比以往短篇还要更短的字数了。
清张将还算满意的结局发给了禅院研一,现在是工作日的白天,三个小时过去了,他居然没有收到任何回复。
完蛋,研一君不会真的……跑路了吧?
清张踌躇着要不要打个电话联系一下,又感觉自己一个脱稿选手反响敦促编辑,似乎怎么都说不过去……
在这犹豫的时间中,他的手机终于响起,是禅院研一没错!
而研一压根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几乎是在通讯开始的瞬间,就用往常绝对不会有的急促语气问:
“松本老师!怎么回事?为什么您的名字出现在了黑市悬赏名单上?”
松本清张:啊?
松本清张:等一等,我觉得我的名字会出现在黑市悬赏名单上,似乎是很正常的事?
这又不是第一次了!!!
研一又说:“这工作干不下去了,真的干不下去了。我一共手底下也就只负责了那么几个作者,结果在黑市悬赏名单上并排立正……”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嘛,毕竟都参与到了《渡鸦法》——”
“如果只是这样就好了。”研一冷酷说,“我托人查了一下悬赏泉鲤生的雇主,还是熟人。”
松本清张:啊?
松本清张:这就不应该了,鲤生哪儿来的熟人?
电话那头的人显然是崩溃了,喃喃着:“我早该知道那个男人花样多,想把人逼到主动找他求助这种事当然做得出来,哈哈……”
此刻,是松本清张第三次沉默。
这股沉默实在是太尴尬了,作为松本清张,他没有任何立场去回应禅院研一的话,但作为泉鲤生,他很想握着拳狠狠赞同。
也是这个时候,他终于想起来忘记什么了。
没和那个小气的男人打招呼呢!
伏黑甚尔,你是不是玩不起!是不是玩不起!!!
清张已经不敢去过问有关其他人的神奇悬赏了,他迅速转移掉话题:“我已经把稿件发给你了,研一君……你要不要看看稿子冷静一下?”
研一冷哼一声:“看您的稿件能够冷静,您在做什么美梦?”
虽然这样说了,但研一还是很快找回了理智,答应松本清张会在一小时内给到反馈,然后万念俱灰挂掉了电话。
一个小时的时间足够宽裕了,事实上,禅院研一只花了五分钟就阅读完了所有的内容。
接下来的五十五分钟,他反反复复看了很多遍。
那篇稿件是这样的——
【伊莎玛涅·莱温撕掉了那张写着自己名字的纸。
“在您眼中,我是谁呢?是闪光的伊莎玛涅,还是郁郁寡欢的莱温?”
坐在她面前慈祥的教徒站了起来,笑得很亲切:“你会是我们最不朽的教徒。”
“听起来是很不错的未来,我能够不再受气味是否正当的折磨,也不用再时刻面对莱温的摧残,我的父母已经死了,令我头疼的弟弟在你们的监管之下……我的未婚夫呢?”
教徒适当地做出让步:“如果你想要,你们依旧可以结婚。”
伊莎玛涅点头:“我居然还能重新拥有一个美好的家庭。”
“我太欣赏你的悟性了,伊莎玛涅,你成功克服了莱温的侵害,这是一次颇具意义的问答。瞧,真理会切实帮助到了你,而你即将为帮助更多的人出一分力,这简直再好不过了。”
教徒的姿态依旧放得高,他站起身,走到伊莎玛涅身后,手搭在她肩头。
鼓舞性的动作和温和的言语是在展露善意,即使这份善意必须用仰视才能察觉。
“在这样神圣的时刻,你可以向我说出你的誓言了。正如你在学校的教徒那里学到的那般,向我宣誓吧,伊莎玛涅。”
“我受到的教育告诉我,教徒的洗礼理应是在七名教徒的见证之下,可教徒先生,这里只有你和我。”
“我们充分保障了你的权益,也是为了你的困扰不会被妄传。我的孩子,至少有两名教徒正在见证你的洗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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