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大阴阳师和狂言家也看不透人心。」
安倍晴明和薄朝彦看不透人心,他们只是太会拿捏人,看人的眼神太纯澈太认真,惊愣彷徨欢喜满足,每一眼都是摊开心怀展示自己的一生。
就是这样的眼神,所有被注视的人都会感到自己的特殊,并非具有相同特质的人走到一起,却投入了全然的平等和尊重,和爱。
所以那些人才会想要回报以相同的东西,也就是安倍晴明口中的「单纯」。
麻仓叶王认为世界上没有真正单纯的人,并且对此深信不疑。
——直到那个人前来拜访。
***
西川的大火最后还是没有一个准确的答复。
阴阳师说这是咒力导致。
咒术师说对方已经离开了西川,要我们派出大量的咒术师,就为了追寻一个不知底细的人,这是绝无可能的。
薄朝彦说,你们真的想从我这里「听到」答复吗?
于是想要追查的人集体哑火,他们算不准薄朝彦的意思,是真情实意地询问,还是一种警告。
好在狂言家依旧呆在平安京,还有安倍晴明这样的大阴阳师坐镇,至少在平安京范围内不会出什么事才对。
源氏不再去追问了,这是非常识时务的做法。
既然有识时务的人,那就也有不识时务的人——源博雅就是其中一人。
源博雅是醍醐天皇第一皇子之子,母亲是藤原时平的女儿,从三位殿上之人,真正的皇孙贵胄。
放弃皇室身份入臣籍后,他被赐姓「源」,自幼和醍醐天皇学习筝,所以也可以说是和如今的村上天皇一起长大的。
这样身份尊贵的人按理说是和寻常贵族一般作派,将对狂言家的赞美全部放在口中和笔墨上,真的要见面是不肯的,甚至会刻意的躲着薄朝彦。
源博雅没有,他对家中不再追查西川的决定非常不解,于是干脆就直接前来询问让他们退缩的薄朝彦本人了。
没有带任何侍从,牛车也不乘坐,在风和日丽的下午,源博雅独自徒步外出,来到了打听来的府邸门外。
宅子没有合门,荒野似的庭院印入眼帘,自生自灭的花草似乎有着奇艺的秩序,难以形容这种秩序呈现出的是何种形态,好像每处花草都生得一样多,但仔细去看的话种类又略有差异。
错落中倒是生出了令人喜爱的乱相。
源博雅就这样在门口看了很久,似乎是沉迷在这这股荒凉和生机交错的场景中了。
“请随我来。”说话的是被大人随意差遣的麻仓叶王。
他本来在跟着薄朝彦看书,今天是罕见的安宁日,五条知和禅院荒弥都有事,天元也没来。家里只有两个叶王听不见心声的「怪胎」在。
突然,安倍晴明从门外走进来:“有宾客拜访,就让叶王去迎接吧。”
麻仓叶王不情不愿地放下了书,来到大门。
源博雅这才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
叶王带他去见晴明,在引路的途中不断听着这个人内心的声音。
「这里可真够乱的,居然没有一个仆从来整理。」
「这是什么花香?樱花吗?不,樱花应该不会在这个季节盛开吧,况且我也没有在院子里看见樱树。」
「来接我的孩子是人吗?还是他们口中的,晴明公常用的式神?或者是『咒』?搞不懂啊。」
「我要怎么开口才好,直接询问西川的话像是在指责吧,这样或许不太好。」
「……」
麻仓叶王:“……”
怎么这么多内心话啊!你是来踏青的小孩吗!!!
等把人送到,叶王转头就打算离开,却被晴明叫住了。
另一边,源博雅已经开始和薄朝彦对话。
在简单的自我介绍后,再次开口的是朝彦:“您看起来满腹心事。”
源博雅两弯眉浑如刷漆,硬朗的五官稍微扭结:“我是为了西川的是来的。”
还真是直接啊,不是犹豫了很久吗?叶王走神的想着。
“我还以为您是在感叹,平安京怎么有这么糟糕的院子,简直是暴殄天物。”
“啊,的确有这样想。”源博雅说,“您和晴明公没有仆从吗?”
安倍晴明悠悠说:“我们有叶王。”
薄朝彦也点头:“叶王很能干。”
麻仓叶王:“……”
“这个小童?”源博雅侧首凝思,“难道真的是式神什么的……”
“叶王可是能将名字载入阴阳师史册的好苗子。”晴明说。
安倍晴明从来不吝啬对外人夸赞麻仓叶王,每次这样介绍的时候,对方都会露出诧异的神情,然后口中应和着夸赞,然后在心里默默想。
「什么载入阴阳师史册啊,能被安倍晴明承认的多半是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怪胎吧。」
听了晴明的话,源博雅脸上露出诧异的神情。
“那可真是了不起,是我唐突了,十分抱歉。”
「载入阴阳师史册……那我的话简直太冒犯了。不,就算他没有那样特殊的品格,我也不能将这种话说出口啊!」源博雅心中这样想着。
他的思维还在继续发散。
「这样的话,得正式赔礼道歉才对。明明我很清楚被人误会是多么糟糕的事情,居然还犯下这样的错误。」
「赔礼的话,要送什么比较合适呢?现在小孩子都会喜欢什么?和果子的话是不是有些寻见了,而且我也不知道他的口味啊……」
麻仓叶王:“……”
薄朝彦在此时开口:“您在想什么呢?一副苦恼的模样。”
源博雅脱口而出:“我在思考这孩子会喜欢什么味道的和果子。”
麻仓叶王:“……”
薄朝彦和安倍晴明对视一眼,双方眼里都带着笑。
“樱花和青草的吧。”薄朝彦说,“记得多送一点,这孩子胃口可好了。”
麻仓叶王已经不知道是多少次失语了,他根本不爱吃甜,樱花是晴明喜欢的,青草是朝彦喜欢的……这两个家伙啊!!!
麻仓叶王再也受不了这俩,干脆地拂开晴明拉着他衣袖的手,气鼓鼓地离开了屋子。
源博雅还以为是自己的过失言行唐突到了这个孩子,有些急切地想要追上去道歉,被其他两个人拦了下来。
“这个年龄的孩子自尊心很强,让他一个人安静一会儿吧。”薄朝彦忍着笑,将鸢姬送上来的热茶向源博雅推去,“您是来询问西川的事情的,没错吧?”
源博雅被突然出现的鸢姬惊了一跳,想着自己因为刚刚才因为随意询问而犯下错,所以也没有开口询问什么,捧着那杯茶:“是的。”
朝彦问出了已经说过很多次的那句话:“您真的想从我这里「听到」答复吗?”
源博雅不假思索说:“是的,事情是在您去往西川后终止的,只有您才能给我答案。”
“是指责哦,终于有人敢当着你的面来指责你了,哎呀,真是稀奇。”晴明插话。
“不、不是指责……只是……”
“别捉弄他了,晴明。”朝彦制止了安倍晴明坏心眼的行为,对着源博雅直接道,“那场大火源于一个叫做「鬼舞辻无惨」的鬼。”
“是鬼放的火吗?”
“是我兄弟放的火。”
“啊?”源博雅有些跟不上薄朝彦的思路。
“我的兄弟想要烧死鬼无辻无惨,鬼无辻无惨将火焰带去了周边,烧光了整个西川。”
源博雅思索了一阵:“我从来没有听说过狂言家还有兄弟。”薄朝彦说:“我也很少对人说我还有一个兄弟。”
晴明又悄悄插话:“是的,他甚至没对我说过,一直瞒得死死的。”
源博雅露出了些许的怔松,他坐得笔直,比之前的正式还要更加正式。
朝彦没有任何隐瞒,将自己知道的事情全部告诉给了源博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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