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田作之助还不知道什么是人物弧光,也不了解一未苦恼的根本原因,他一向只发表自己认定的观点,这也让他的话每一句都带有肯定性质的说服力。
“可他已经改变了很多人啊。”
一未看向织田:“你说什么?”
“横滨的港口Mafia壮大之后,官方开终于表态了,异能特务科的人分散到各个部门协作,报道里陆续出现了对上次骚动的辛辣社会评价,这都多亏了入野老师——我听外面的人是这么说的。”
一未苦笑:“这只是一个必然的过程,即使没有我和《思想犯》,故事的结局都会是这样。”
“那我呢?”织田定定看着他,“我在思考后抛弃了犹豫,做出了「我想写下一些东西」的决定,如果没有你,这是不可能的。”
“……”
“在动笔之前,我去看了《思想犯》。”
一未心里扬起巨浪,捂住脸:“这实在是太难为情了,我没给你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吧?”
“说实话,我没看懂。”织田说,“我只知道好像是在说横滨发生的事情,因为篇幅很短,很快就能看完。”
“是啊,因为篇幅短,所以才能让人来不及浮现放弃阅读的想法……我知道写得很糟糕啦。”
“但是感觉像是一种鼓舞。”
入野一未的呼吸都快停止了。
织田作之助的目光还是和以前一样,十分漠然,能完整倒映出自己无处容身的身影。一未能感觉到一些事情正在发生,他的世界正随着这个少年正在说出口的话而一点一点改变。
织田十分笃定道:“哪怕你的本意不是如此,我也没有完全了解文章的内容,可我的确听见了你文字里传出的呐喊,这一点绝没有错。”
看着少年认真的目光,入野一未脸上所有表情都消失了。
他默默凝视着那双茶褐色的眼睛,试图从里面剖析出安慰、或是劝解的色彩,可茶棕色晕染得纯粹,呼之欲出的是对方那颗纯白无瑕的真心。
这样啊。
所以我并不是与世界毫无牵连,我的行动确切地改变了某个人。
没有灵魂的主人公也发出了虚弱的呼喊,被流浪的旅人所捕捉。
——思考没有对错。
窗外的阳光一点一点攀附上入野一未的脸,让他此刻露出的笑容温暖又真挚。他不由分说的抱住了织田作之助,两个瘦削的身躯在墙面拉出一道庞大的影子。
“我知道要怎么写结局了。”一未说。
织田作之助很不适应地挪动了两下,想要挣脱这个怀抱,他确实也能轻而易举的做到这一点。
可青年的喜悦是那样真实,就像他所说的那样,高兴了想要和人分享,难过了想要找人倾诉,他身体力行的做到了这一点。
入野一未松开他,洋溢着笑意的满足脸庞将整个简陋的房间都熏得暖洋洋的。
他不顾形象赤脚跳下床,像找回了丢失玩具的孩子一样高兴地走到纸箱面前,毫不犹豫打开文档。
“对了,织田君。等我写完稿件交给编辑之后可能就要离开了哦。”一未一边写一边说。
织田作之助也盘腿坐在箱子的另一边,手攥着自己的文稿:“离开横滨吗?”
“谁知道呢。”一未快活地说,“不过这一次我不会再走弯路了,织田君做了一个很好的表率啊,说你是天赋型选手还真没说错。”
“或许过几年,文坛就会冒出一个让人大吃一惊的超新星呢,我也得腆着脸来寻求织田老师的指导,到时候请织田老师务必不要拒绝。”
“……原来是这样。”
“这个时候吐槽就好了,不用迁就我的!啊,不过还是有值得改进的地方。”
织田紧张问:“是哪里?”
“下次拜访,请务必不要一日三餐都吃咖喱了,实在是吃不消啊,吃不消。”
织田作之助:“……哦。”
“都说了这个时候吐槽就好了啊织田老师!!”
***
禅院研一收到了入野一未的终稿,同时收到的还有入野老师即将外出取材的消息。
电话里,对方十分兴奋地告知他,《思想犯》的所有版权全权交付给他,不管怎么样都无所谓,一些决定也不用通知,他自己做主就可以。
“您这样的发言……真的很危险啊,是遇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吗?”禅院研一忧心忡忡道。
“不,是令我精神振奋的好事——所以,如果没有特别严重的事,研一君就不用联系我哦,当然,大概率是联系不上的。”
禅院研一想破头也想不出有什么地方能比横滨更危险,危险到无法联系的程度。
而入野一未在通知完他之后就立刻挂断了电话。
看着最后的终稿,那些文字和网络流传出的残缺孤篇呈现出完全截然相反的倾向性,像是作者留给大家的最后一个俏皮的玩笑。
他放下手机,叹了口气,将稿件录入进待编辑文档总集里。
很快,薄薄一册《思想犯》由一家默默无闻的出版社所出版,考虑到众多因素,禅院研一最终决定首发十万册,作为新人作家和新立出版社而言,这完全是一个冒险的数字。
出乎他意料的事,书籍在上架一天不到全部兜售一空。
出版社不得不紧急联系印刷厂加印。
一周时间里,即使是那些从来没看过《思想犯》,或是对这个题材丝毫不感兴趣的人也会去书店买一本回去。
江户川乱步在看了结局之后发出愤愤不平的嚷嚷,那个卑鄙的家伙就这样心满意足地逃走了,话还没说完就被同样在阅读的福泽谕吉用眼神制止了暴言。
中原中也捧着书,眼神复杂地看了眼计划着今晚又要去哪里偷盗的「羊」。
森鸥外合上最后一页,询问刚遇到的浑身绷带的郁气少年:“有什么是能够帮到你的吗?”
涩泽龙彦将手里的宝石放进书页,红色的瞳孔闪烁着期待的光。
织田作之助从书店出来,将《思想犯》放进装满现金的包里,决定用存款搬去一间宽敞一些的房子。
横滨最中坚的报社评价道:
每个人都埋着头,我们需要的,或许只是即使承受罪名也要抬头的勇气。
希望所有人都能从入野老师的结局中,看见那个昂首挺胸的自己。
结局这样写道——
【「思想不会犯罪,我一生的罪行皆与此无关。」
我豁然开朗。
羊羔还在尖叫,不知手术刀切断的是病灶还是动脉,石碑上的箴言缄默不语,流浪的旅人寻觅到灵魂的锚点。
而我不再留恋的飓风屋檐下的安稳,不再畏惧奔跑前的蹬地的胆怯。
即使没有太阳,我的心中依旧天光乍现。
我亲爱的朋友们,你所知晓的故事已经变成历史。
我自愿踏上白色刑场,只由衷的希望,在我死后的新世界,我将是唯一的犯人。
请拥抱思想,去阅读,去写作,去用信息在世界纵横捭阖。
陷入甜美的梦境前,我似乎看见了达达先生正站在梦的尽头。
他抱着他的小羊羔向我道别。
有谁哼唱着童谣。
歌词唱道:
生命不会停留。
愿思想永垂不朽。
————《思想犯》终】
第23章
【再说,我原本就一无所有,没有比这更强的武器了。】
这句话一直深深印在禅院研一的脑海里。
句子来自松本清张刚刚发给他的连载存稿,一本名为《黑色皮革手册》的新作。
从现在的存稿来看,大概讲述的是一个恶女黑吃黑的故事。
女主角拿着记录着权贵肮脏秘密的神秘皮革手册敲诈勒索,从贫富不等、男权至上的社会杀出一条血路。
那些繁杂的金融术语应该会使一部分读者头疼,但设定和情节会把他们留下来,本处于弱势地位的女性,用市面上常见的皮肉交易以外的狠辣手段上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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