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盖的时候,时间线对不上,所以得模糊掉那些误差,这样的事也是有可能的吧?而这样的想法才是令人感到恐惧的根源。
对不上的时间……真的只有这一处吗?
这成了没办法确切考证的问题,如果要梳理的话,最准确的应该是「松本清张」,只有他是在这个时代,在正向的时间中可以作为标准的存在。
但是松本清张的存在被「书页」覆盖了。
没错,现在的泉鲤生才想明白问题的根源在哪里。
之前的所有取材行为,松本清张都是直接消失在众人视线中,这令禅院研一非常头疼。
而被覆盖掉的这一次,「松本清张」和东京都知事谈过,他对投来的橄榄枝迟疑着,没有立刻做出决定。
如果「书」的作用不是改变人的认知,而真的是「覆盖」的话……这只能证明,和乱步断交的「松本清张」是真实存在的。
那是无数个可能中的一个他,有着完全独立,能够发展下去的自己的人生,那个「松本清张」被书页找到,失去了自己的生活轨迹,成为现在这个世界的一块拼图。
当清张从薄朝彦的笔名回来之后,那个「松本清张」去了哪里?
「说到底……我又算怎样的存在呢?」
这些猜想都令泉鲤生毛骨悚然。
缰绳栓不住乱飘的想法,情绪被无限制放大了,身体的不适也一样,泉鲤生像是被挤压的爆珠,不清楚什么时候就会被碾碎,迸出的全是茫然。
他很难受,难受得像是马上要死掉一样。
接着,是再度出现的钝响,逐渐靠近的脚步声。
鲤生没有抬头的力气了,光是将眼睛睁开一条缝都算是煎熬。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黑色的皮鞋,停在了他张开的脚间,对于想要提供帮助的人来说,这样的距离实在是太近,近得可以说上一句「不礼貌」了。
对方没有等他艰难抬头,而是选择蹲了下来。
修长的腿叠在一起,胳膊撑在上面,那双白净的手捧起了泉鲤生汗涔涔的脸。
那双苍蓝色的眼睛漂亮得令人呼吸一滞。
海洋馆的所有蓝色都要为此分流,让步。
那双眼睛包含的远不止大海,是能立刻回忆起的挪威的布道石、美国怀俄明州的魔鬼塔、新西兰怀托摩溶洞的萤火虫洞窟、马尔代夫的星星海……
是满天繁星下的灰塔,日出之前的,独立于人世间的蓝天。
泉鲤生惊讶自己居然能捡回那些碎片,简直就是童话一样,在这澄亮目光下拼凑起只与「美好」相关的过往。
「美好」是战无不胜的东西,从古至今就是如此。
“那两个伏黑都多少有点毛病,可这怎么难得住我呢。”他说,“我总是会来找你的,鲤生。”
泉鲤生嘴唇翕动着,找回了声音:“……悟?”
“是我啦。”
“……五条悟?”
“除了我还能有谁。”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海洋馆……因为海洋馆的异常……”
视野中的那双眼睛发倏忽放大,是距离的又一次拉近,鲤生几乎能闻到来自对方的,水果硬糖的甜味。
“五分钟前是那样没错,现在不是了,那些小事交给我那可靠的学生就好了,忧太完全能解决。还是你比较重要——你怎么了?”
泉鲤生说:“我遇到了很难想明白的事情。”
“比「OSAMU」还要难吗?”
“是。”
“我想找到你也很难,令人愁得甜点都吃不下,每天都像是在重复昨天的梦,可我不做梦,所以我还在找,我一直在找。”
“……”
五条悟实在是太敞亮了,即使离开了年少轻狂的年纪,即使他身上已经没有了任何青涩的影子,那股从眼睛中绽放的生机始终镌刻在他的灵魂之上。
很难去想象这样的人会有什么苦恼,他没有倾颓的概念。
但在说起这些话的时候,他把眼睛瞪圆,之中的天幕碎成几片,滂沱的不满落了鲤生满脸,又在转瞬间化为欢快的情绪。
“没有难到没办法解决的事,鲤生。这是你无所不能的五条悟作出的保证,你得对此深信不疑才行。”
——真的,就和童话一样啊,这个人。
五条悟用手指抹掉了泉鲤生脸颊流下的汗,撑起膝盖站起来。
“好了,不舒服的话我带你去医务室。说起来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啊,昨晚惠直接跑了,应该是去找你,我还以为你应该——”
他的话顿住,腰上的力道很重,至少对于泉鲤生来说算重了。
鲤生抱住他的腰,脸埋了进去,半身的重量都靠了上来,把五条悟说了一半的话全部压了回去。
“悟……”
“在呢。”
“和你认识真是不可置信的事……”
“也没有那么不可置信吧。”五条悟把手搭在鲤生发顶,揉了揉,“「世界上只有他认为自己无所不能,包括记住会被所有人遗忘的我。」”
“「世界上只有我会被所有人遗忘,直到遇到了认为自己无所不能的他。」”
“因为你是这么写的,所以就算你消失了很久,我怎么也找不到,这让我恼羞成怒,但我不会怀疑什么。”
抱着自己的人在颤抖,五条悟不知道泉鲤生是为什么害怕,鲤生被失落包围的时候,不管怎么安慰劝解都没用,他很清楚这一点。
十七岁的五条悟会想要把世界上所有鲜活的的东西摆在他面前,或是带他满世界乱跑,试图让他感受到区别于凝滞的存在。
二十七岁的五条悟只会自己站在这里。
“喊喊我的名字,鲤生。”他说。
泉鲤生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在哭:“悟。”
“我在呢。”五条悟说。
第162章
五条悟总是出现在神奇的时候,没有刻意的铺垫作为开场白,阳光洒下来的时候有不会给你任何预告,曦光和暧就突然笼罩上来。
“要是没遇到你,我会沮丧到日落的。”
五条悟听见泉鲤生这样说。
本来应该回答一句「那是当然的事情,给你安慰的可是五条悟本人啊」。
可五条悟看着鲤生揉着眼,还红着的眼睛中带着小鹿般的欣喜,他把其他话都咽了回去。
“真的没关系了吗?你刚才一副「这个世界都要完蛋了」的样子。”
“世界不会完蛋的。”鲤生说,“不是还有无所不能的五条悟吗?”
五条悟对这样的话非常受用,他把人从椅子上拉起来:“既然你没事了,忧太那边也还有会儿L才能结束,走吧,我们去逛逛!”
在闲逛的时候,五条悟从泉鲤生口中大致问出了前因后果。
鲤生听说了松本清张举办的征文活动,选择回国,出于不方便透露的原因,他需要拿到早乙女天礼留下的东西,而那东西大概率在伏黑甚尔手里。
听到这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伏黑甚尔就是人渣,他用来重新产生关系的手段怎么想都不会磊落。
“他找你要什么?”
“没有直接说,但是我听他的基准……”鲤生伸出双手,十指全部张开,满脸痛苦,“我觉得可能这样才保险。”
五条悟看了看,露出笑,居然也展开自己手掌,覆盖上去。
指节在完全触碰后又微微挪开,在缝隙中交错,手掌稍大的那个扣住对方掌心,以十指相扣的姿势。
“这样是很保险。”五条悟得意说,“我还蛮有钱的,鲤生,你找对人了。”
本来在比划数字,结果双手都被制衡的泉鲤生:“?”
伏黑甚尔要的当然不会是钱,「不想给其他东西」,只有潜意识这样认为的人才会觉得他要的是钱。
五条悟心里一动。
他想起了伏黑惠。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