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还在碎碎念,“得亏是愿意下场考试,还考了个秀才回来。不然,又不知道要和老爷起了多少冲突。”
贾珠在心里嘀咕:如果不是为了娶黛玉,宝玉压根不可能这么努力。他这人,有时候就是天真烂漫到可爱,但贾珠并不讨厌这点。
王夫人絮絮叨叨了很久,和贾珠聊了许多事,直到贾政回来,又把贾珠给找了过去。他旁敲侧击,许是因为置办宝玉的婚事,又有了其他的看法,不过,贾珠四两拨千斤,全给贾政拒绝了。
贾珠就算有再多的想法,也不可能违背贾珠的意愿。
早年或许有,现在根本不可能。
贾政甚至在某些时候,会有些畏惧贾珠。这是一种奇妙的感觉,贾政从来都没和人聊过。
就在贾珠离开前,贾政突然说道:“几天前,门房收到一位自称朔方的人来信……他没死?”
贾珠沉默了一会,“他现在才给父亲写信?”
贾政蹙眉:“何意?”
“当年,他在白莲教的事情立下大功,皇上特许免去他的死罪。他离开京城时,说很是惦记在贾府当清客的日子,而后又说要写信赔礼道歉……”
结果这封信,居然是到现在,才写出来吗?
贾珠留下如遭雷劈的贾政,大步离开了。要是等父亲回过神来,肯定要抓着他问东问西。但这些年,朔方先生也很少联系贾珠,偶尔会来信报平安而已。
只是没想到,朔方先生竟然将自己说过的话给忘了,直到现在才想起要给贾政来信。这些年的生涯,怕是非常乐意逍遥罢?
贾珠并没有在府内歇息,去见了贾母一趟,又去探望了挨打的宝玉,随后便在晚间带人离开了。
贾母收到消息时,只是哀哀叹了口气。她的头发已然鹤白,透着少许无奈。
“罢了,这些年,我们何尝阻止过他想做的事情……”
在大厦之下,一个姓氏写不出两个笔画。贾珠已经在多年前作出了选择,那也没有其他的悬念。
道,不可改也。
…
夜间星辰落满天,街道上很是寂静。贾珠是踩着点走的,等回到自己府中,怕是已经到了宵禁的时辰。
哒哒,哒哒……
清脆的马蹄声传来,贾珠缓缓睁开眼,眼底蔓延上来无奈的神色,在开口时,却无法阻止声音里的笑意,“保成,你怎么又……罢了,上来吧。”
那人不说话,可马车外却是响起了细细的响动。
一个身影钻进马车内,身上满是夜色的寒意。贾珠随手就将自己裹着的大衣搭在允礽的肩上,“不是说,后日才回来吗?”
“路上出了点事,孤杀了几个人,先赶回来了。”
太子淡淡耳语,眉间的戾气还未散去。
贾珠皱眉。
允礽随着年岁增长愈发稳重,却也愈发杀气重。动手总是不留情,惹得旁人暗地里说他杀神。
奈何太子行事有方,又不曾留下把柄。这才令他们,将攻讦的点,都落在最后一桩事情上。
“好了,莫要想那些无聊无趣的事情,孤这么久没回来,难道阿珠不惦记着我?”
贾珠轻笑:“怎能这般黏糊?”
太子俯身咬住贾珠的耳朵,低低笑起来,“这才是哪跟哪?阿珠,今夜,我可是特特守在路上等你的。”
贾珠的眼底一闪而过情/欲的暗色,他闭了闭眼,为自己的不争气感到无奈,但还是伸出两条胳膊抱住了太子。
“若是不能叫臣满意,臣可不会让保成离开。”
夜风中,淡淡气息飘落,尽是暖香。
第180章
“太子昨夜就回京城了,只是在宫外宿了一夜。”
清晨,乾清宫内,梁九功欠身和康煦帝说话。皇帝立在殿内,几个宫人正在伺候着他衣物穿着。
康煦帝闭着眼,没说话。
梁九功:“万岁爷,太子殿下这么快就扫清赈灾的阻碍,还把户部侍郎也给拉下马,这作风……是不是有些不像是殿下会做的事?”
“不像是他会做的事?”康煦帝睁开了眼,冷冷地说道,“这可太会是他做的事了。”
康煦帝的鬓发微白,脸上微有皱纹,虽是上了年纪,却还是神采奕奕。五十几岁的人了,说话时中气十足,骂起人来,那也是口齿清楚。
“你还想着给他找补描绘呢?梁九功,你这么惦记着他,你瞧着那臭小子会记得你?”康煦帝瞧着怒不可遏,背着手在殿内踱来踱去。
“阿玛,是谁惹了您发这么大的火气?”说曹操,曹操到。允礽的声音从乾清宫外传来,带着几分兴味,“说给儿子听听,孤现在就去给阿玛报仇。”
“行,你现在就把你的脑袋砍了,给朕看个乐子。”康煦帝猛地停住,看向门外的太子。
几个太监跪倒在太子的身后,很显然,刚才是东宫的威慑,这几个人才不敢高声传唱。
……自然,若不是康煦帝这些年的默许,他身边的人,也不可能这么胆大。
允礽:“阿玛若是想取孤的脑袋,这还不简单吗?”他随手从腰间门抽/出来一根软鞭,“用别的怕是会伤了阿玛的手,不过用这个,倒是可以轻松地勒死人。”
他手里的这根鞭子,这么多年,就从来都没更换过。
一直是康煦帝当初送给他的那条。
太子喜欢玩鞭子,但有时候,鞭子总是不如其他器具来得尽兴。这根软鞭跟着他这么久,排上用场的次数,也不多。可是太子还是时常将它带在身边。
眼下,允礽便是将这根鞭子,捧到康煦帝的眼前。
皇帝定定地看了几眼太子,将他的手拍下,“朕何必亲自动手。只要朕想,愿意替朕动手的人,这可多了去了。”
梁九功心中一凛,微低下头。
太子笑眯眯地说道:“那自然是,悉听尊便。”
康煦帝一听允礽这话就来气,恨不得将这个儿子的耳朵给拧下来。到底是年长了,这气量也大了。居然还能继续容忍下来,耐心地说道:“朕有没有说过,这一次出行,需小心谨慎,不可大肆张扬。”
“儿子记得了。”
“那太子是怎么做的?”
“孤收拾了贪污赈灾银的官员,平定了赈灾事宜,顺带将朝廷内的蛀虫给抓出来。”太子眨了眨眼,乖巧地说道,“回来的路上,还顺带去了扬州一趟,给阿玛和太后买了点小玩意。”
以太子这个年岁,用乖巧这两个字来形容,或许有些奇怪。可对上皇帝,不论太子年纪有多大,都是他的孩子。
康煦帝颔首,然后突然一顿,嫌弃地说道:“朕可不要你那些搜刮来的破玩意儿。”
“阿玛,你就相信儿子这一回,这一次买的,肯定能放上天。”
这天家父子两人为太子总是买回来无用的“败家玩意”争执了一番,然后同时想起他们之前的话题好像不是这个,又一并转了回去。
“你说说你刚才的那番话,有什么事能和低调,不大肆宣扬这几个词搭上边的?!”
康煦帝无缝衔接上之前的话题,厉声说道。
太子:“阿玛,这当然有。您让孤去赈灾,可是这赈灾银被贪污了是事实,那孤总不能在前头千辛万苦,却被蛀虫挖了墙角吧?”他虽然是笑吟吟,可任由是谁,都能听得出来太子言辞里的冷漠。
“再者说了,那户部侍郎,阿玛不是早就看他不顺眼?这一回,他还妄图插手赈灾银的去留,给他松松骨头,免得下一回,就一跟头摔死了。”
梁九功在心里叹息了一声,康煦帝何尝会在意那些人的死活?
这位会说,会提及,不过是因为,这几年太子的杀性太重。
看似轻飘飘的几句话落在实际,便是几处州县速报,太子于各地屠杀流寇多达十数次,杀得他们是胆颤心惊。
东宫杀的到底是真的流寇……亦或,只是想杀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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